第四章 过去和未来的谈话

   被远远抛在身后的过去，已经彻底结束却无法被忘怀，因为它们真真切切地发生过，在自己身边发生了。那些关于过去的悲伤记忆，一点一滴都烙印在了心灵深处，到生命终结的那刻为止，都无法结束。
   而遥远的未来，谁也无法预料，灾难和悲伤很可能会再次历史重演，所以克劳德想从现在开始逃离。
   在克劳德看来，那些以过去的仇恨为借口，或以未来的创想和欲望为理由发起的战斗，都是破坏现在所拥有的安宁的罪行。偏偏，无论自己多想躲藏起来，也无法完全割断和过去的联系，更无法不走向未来。
   而那些过去和未来，永远不会只有自己一个人，有同伴，但也有敌人。这样的过去和未来，战斗就不可避免，一想到这些，克劳德就潜意识想把心紧闭起来，想找个宁静的地方躲藏起来。
   克劳德重新启动重型机动车，并没有前往繁华的城市，而是向着深山树林里前进。机车在迂回环绕的山路上像敏捷的黑豹绕过树木石头，急速朝着目的地而去。
  “呼呼”的风声从克劳德两侧擦过，夹杂着从电话里传来的巴雷特·华莱士豪爽的大嗓门：“喔，我是巴雷特，我找到新油田了！是油田哦！还是很大很大的一个啊！另外我已经有点眉目了，很快就会去看看玛莲了。要帮我转达我哦，那回头见了。”
   巴雷特看来还是一如既往的精神，嗓门也大得吓人。曾经是反神罗的雪崩组织的首领的巴雷特，在上一次的灾难和战争结束后，开始致力于新能源的开发，现在看起来已经完全适应了这种开采行业的工作，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了呢。
   风从身边呼啸而过，仿佛记忆的画面也一页页翻过。克劳德不禁回想起来，巴雷特早年也曾经信任着神罗，却因为一次魔晄炉事故后，神罗公司为了掩人耳目，几乎杀光了巴雷特家乡的人，更一把火将他的家乡烧毁。从那以后，在那场灾难和杀戮中失去一只手臂的巴雷特开始以雪崩为组织向神罗展开复仇。
   同样对神罗抱着仇恨，有的人依旧保持一颗正义和善良的心，如巴雷特；有的人却因此将灵魂都交付给了魔鬼，沦落为可怕的复仇者，企图毁灭整个世界，不惜让更多无辜的人因此失去生命，如那个曾经享有英雄荣誉的最强者——萨菲罗斯。
   手机又传出声音，蒂法有些无奈和担忧的声音将克劳德的思绪拉回现实：“雷诺又来电话了，他催你尽快去，总觉得情况有点怪，你自己也要当心，知道吗？”听着蒂法的话，克劳德不禁又加快速度向前飞驰，很快便来到深山中一栋白色建筑物前面。这是神罗公司众多建筑中的一处，雷诺经过蒂法联系自己，催促自己到这里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克劳德怀着这样的疑惑，踏上铁梯，一推开门，便不得不抬起手中的大剑挡开迎面袭来的雷诺的刀子。克劳德冷静地挡开嬉皮笑脸朝自己进攻的雷诺，又一个躲闪，让雷诺扑了空，直接从敞开的大门摔到走廊上去。脸上始终没有任何表情的克劳德二话不说便把门关上，让转身扑回来的雷诺一头撞在门板上，发出一声惨叫。
   雷诺这家伙还是这么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是三番四次往第七天堂打电话催自己到这里来，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虽然不会是什么好事，毕竟是跟神罗牵扯上关系的事情。克劳德环视不算大的房间，空荡荡的，身后的门板被边说着“真有你的啊克劳德”边想推门进来的雷诺推开缝隙。就在雷诺试着从慢慢推开的门里钻进来时，克劳德反应敏捷地重新关上门，不理会门外雷诺的抗议，直接从里面把门反锁上。
   房间的另一扇门被人打开，戴墨镜的光头男人边戴好黑手套边走进房间，紧蹙眉头望着克劳德，不知道说点什么比较适合，便“咳咳”地干咳了两声。
   “路德，太帅了！”被锁在房子外面的雷诺听到声响，忍不住声援起同伴来。身材高大的路德微微仰起头，故意高傲地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哼”声，利索地从衣袖里抽出武器，却发现克劳德动作比他更快地挥起手中的大剑，直接指向他的脖子，让还没把武器举起来的路德只能僵伫立在原地。
   “确实不错，不愧是曾经自称精锐战士的人。”一个沉稳的声音从刚才被路德打开的门后传来，克劳德疑惑地盯着那扇门。全身被银灰色白布包裹着，遮掩了大半容颜的男人坐着轮椅上来 到克劳德面前，在刚才的嘲讽后还是真心夸奖道，“看来身手依旧不凡啊。”
   记忆的画面如闪电般急速从克劳德脑海中闪现，消失，那个曾经在记忆中见过的男人的面容，还能清楚地记起来。神罗的一切，不是都已经被毁灭，都已经结束了吗？这个男人，竟然还活着。克劳德有些惊讶地试探面前的男人：“你是，鲁弗斯？”得到男人的默认后，克劳德轻叹口气揶揄道，“看来你的运气也不怎么样啊。”
   鲁弗斯有些尴尬地微微侧过头，身旁保护着他的路德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帮助他的社长反击克劳德，只好假装咳嗽掩饰尴尬。重新转头正面对着克劳德鲁弗斯有些着急地想告诉克劳德那天发生之后的事情：“那天，我……”
   克劳德动了动颜色浅淡的眉毛，不耐烦地打断了鲁弗斯的讲述，直接切入主题，提高声音询问道：“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自己和神罗之间，早已没有任何牵扯，更不想和他们有所牵扯。正是因为神罗阴谋和自私欲望，才会引来一次又一次的灾难和斗争。大难不死的神罗公司社长，突然把自己找来，八成不会是什么好事。
   虽然克劳德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鲁弗斯却还是坚持想从那一天的事情说起：“在大楼倒塌的那一瞬间，总算……”可惜克劳德没有心情倾听鲁弗斯对过去的追溯和回想，还是毫不客气地再次用坚定的声音打断了他：“想要袭击我的人呢？”反正所有他们不知道的谜底和阴谋，神罗公司一定都是一清二楚的，克劳德认定鲁弗斯知道刚才袭击他的三名银灰色头发男子的身份。
   见鲁弗斯完全没有回答自己的意思，还是打算言左右而其他，克劳德不禁提高声音威胁道：“我要走了！”边说边做出要转身去开门离开的样子。
   鲁弗斯被银灰色披风遮掩了眉眼的脸，还是能从嘴角的弧度看出不悦和为难，他抬起被星痕侵蚀的手轻轻覆在脸上，终于不再谈论两年前发生的事情，而是向克劳德提出了请求：“请助我一臂之力吧。”
  “不好意思，我没兴趣。”克劳德毫不犹豫地坚决拒绝，鲁弗斯却不愿意放弃地向他解释道：“我们神罗公司欠了世界一大笔债。这世界之所以会搞成这副凄惨的模样，即使说是我们引起的也不为过。因此，我们想要弥补这个过错。”
   弥补过错？如果曾经发生的伤害，失去的生命，都能够被“弥补”，那自己就不会那么痛苦了。克劳德这么想着，完全不觉得鲁弗斯说的话有多真诚，反倒更像是企图将自己拉入另一场无聊战斗的借口。
  “喂喂，谁帮我开个门嘛。”雷诺在门外持续敲打着门板叫喊着，此刻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起来，谁也没有动，谁也没有说话。
   阳光从房子的窗口照射进来，被鲁弗斯的轮椅挡去光芒，加上鲁弗斯全身严实包裹着，让他显得阴郁，连声音也变得有些低冷：“而作为弥补一切的第一步，我们开始调查萨菲罗斯死后所残存的影响。虽然已经过去了两年，世界也迈出了复兴的一步，但是你知道什么构成了最大的威胁吗？”
   克劳德下意识按住自己手臂的位置，鲁弗斯的目光也转移到他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背上：“没错，就是万恶的星痕症候群。我们认为星痕症候群的蔓延，原因出在萨菲罗斯身上。世人认为魔晄炉，魔晄能源以及生命之河是星痕的原因所在。但我看并不是这样的，生命之河是和星球一起诞生的，魔晄能源更有40多年的利用历史。在这期间，星痕从未在历史舞台上登过场。那么，仔细想想，我们这一代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呢？除了萨菲罗斯，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原因了。”
  “萨菲罗斯已经死了。”克劳德碧绿色的眼眸里闪动坚定的光彩，既是否定鲁弗斯的猜想，又像是想要说服自己，萨菲罗斯不可能再次出现。
   鲁弗斯同样坚持他的看法，继续说道：“是的，他的肉身已经消失，但他的精神还在，并且溶解在了生命之河中。倘若它扩散而围绕着星球，那会怎么样呢？”
   经鲁弗斯这么一说，克劳德也忍不住有些惊讶得说不话来，鲁弗斯微微抬起头，像是安抚被自己的话惊吓到的克劳德一样，放低了声音：“当然，这些终究只是我的假想罢了。只是，这并不是毫无可能性的。而我们只有弄清楚真相才能推动星痕症候群的治疗，才能把人们从星痕灾难中解救出来。”
   见克劳德担忧地蹙着眉头，没有再打断和否定自己的话，鲁弗斯诺调也慢慢平缓下来，缓缓告诉克劳德不久前发生的事情：“于是，我们调查了萨菲罗斯死后留下的蛛丝马迹。你可曾记得？”随着鲁弗斯的提醒和引导，克劳德脑海中传来遥远记忆里的那些声音和画面。在遗忘之都发生的一切，在约束之地发生的一切，当巨大的陨星撞向星球的时候……
  “我们去了那里，北方大空洞。你猜我们发现了什么？”鲁弗斯的询问将克劳德拉回现实中来。克劳德没有回答鲁弗斯的问题，但眼里却浮现了担忧和悲伤的神色。
   仿佛能够洞察到克劳德心里的不安想法，鲁弗斯嘴角微微泛开淡然的笑容安抚道：“不用担心，什么都没有发现。”鲁弗斯慢慢靠在轮椅椅背上，换上较为轻松的姿势，“虽然什么也没发现，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状况阻扰了我们。他们，出现了。”
   他们？克劳德不解地望着鲁弗斯，发现刚刚稍微露出轻松神色的鲁弗斯这时候又马上变得有些冷肃起来。
   从嘴角的弧度大概可以推测此时皱着眉头的鲁弗斯告诉克劳德，当他派出去的塔克斯队长曾和女队员伊莉娜到达大空洞时，遭遇了袭击，袭击他们的。那三个残酷地袭击了曾和伊莉娜的人，完全在鲁弗斯意料之外的人，正是以卡丹裘为首的一行人。
  “卡丹裘？”虽然刚才已经见过那三个人，但是对于他们的名字，克劳德还未知道，听鲁弗斯提起这个名字，便向他确认起来。
 “是的，他连你也不会放过的。我想你应该已经和他们交过手了。”鲁弗斯点点头，在克劳德看来就像是未卜先知一样，或者说，根本就是一切都在鲁弗斯的掌握之中呢？
   原来如此，所以那些人才找上自己。只是，自己根本不想再次被卷入任何战斗。克劳德转过身，一副马上要离开的样子，朝身后的鲁弗斯摆了摆手道：“我只是个送货的人而已，东西迟早要物归原主。”
   鲁弗斯不给克劳德伸手去打开门锁的机会，语调坚决地提醒他：“不对，你和我们一样，与萨菲罗斯有很深的过往。如果卡丹裘他们的目的是给即将来临的那一刻做好准备，我们无疑就是他们最大的障碍。”曾经彻底将萨菲罗斯的意识打散的，彻底将那个最强的男人击败的是克劳德，鲁弗斯坚信这一次就算萨菲罗斯再次归来，克劳德也能够再次将他打败。
  “准备？”克劳德依旧是一脸不解和茫然。鲁弗斯停顿了半晌，才慢慢抬起头告诉克劳德：“萨菲罗斯，会回来。”
   那个曾经让世界近乎毁灭的可怕男人会回来！？那个夺走自己重要的人的生命的恶魔又要回到这里世界？自己已经不想再因为那个男人对世界的憎恨而失去重要的人了！克劳德不愿意相信鲁弗斯所说的话，忙阻止鲁弗斯继续说下去：“够了，你话都说完了吧？”说着便转身又要离开，鲁弗斯急忙喊住他：“那么下面切入正题，为了和卡丹裘他们抗衡，我们需要你的力量。为了阻止他们的可怕阴谋，我们何不并肩作战呢？前精锐战士——克劳德。”
   精锐战士？不过是自己记忆混乱时，错把自己当成扎克斯时产生的错乱记忆罢了。自己根本从来就不是什么精锐战士，不是像萨菲罗斯和扎克斯那么强大的战士，所以自己本来就不应该拿起刀剑加入战斗。
   克劳德这么想着，轻呼口气，边自嘲着“自称罢了”边转身去开门。当铁门的锁被他打开，厚重的铁门缓慢开启一道缝隙时，克劳德突然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地询问鲁弗斯：“‘妈妈’指的是什么？”
 “不清楚呢，卡丹裘他们说的吗？”虽然没有看到身后鲁弗斯此刻的表情，但凭着直觉，克劳德还是能够感觉到刚才有一瞬间迟疑了的鲁弗斯，对自己有所隐瞒。还是像从前一样啊，神罗，只会一味利用别人的信任，却从不愿意将真正的心思和阴谋展露出来。这种伴随着欺骗、背叛的事情，最容易产生憎恨和复仇，神罗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犯同样的错误呢。克劳德轻轻叹了口气，毫不客气地直接质问鲁弗斯：“鲁弗斯，你在隐瞒着什么吧？”
   打定主意不想正面回答克劳德的鲁弗斯，双手交叉在下巴下方，故意用无辜的口吻说道：“我邀你一起并肩作战，你我站在同一战线，我又怎么会对你有所隐瞒呢？关于星痕的情报，我想你也是需要的吧？我听说你和一些孤儿住在一起，难道你不想看到他们重拾笑容，健康生活下去吗？”
   鲁弗斯的话正好击中了克劳德心中的软肋，让克劳德想起玛泽尔额头上的星痕，还有星痕发作时痛苦的模样。如果说正面袭来的战斗，克劳德还能执剑去迎战，那么对于星痕症候群，克劳德就真的束手无策，心中十分害怕星痕会夺走玛泽尔的生命。
   发现克劳德没有离开，反而露出有些动容的表情，鲁弗斯再次强调：“我们的最终目的就是要重建这个世界，所以，助我们一臂之力吧，克劳德。”见克劳德重新转身面向自己，鲁弗斯忙伸出手去迎接他，克劳德往回走了两步后却还是止步，迟疑着想说什么的时候，大门已经打开了大半，门外的雷诺抢先打断克劳德的话，也帮忙劝说道：“拜托了，克劳德。这也是为了重建神罗公司啊。”
   谁知雷诺话音刚落，克劳德便像终于打定了主意似的，果断转身离开，只丢下一句“没兴趣”，不理会身后雷诺不满的抗议和追问声，下楼驾车离开了神罗的建筑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