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战斗的理由

   玛莲害怕地呼唤着“克劳德”的声音渐渐远去，蒂法告诉自己必须睁开眼睛，站起来继续战斗，不能因为克劳德不在他们身边，自己就连玛莲都保护不了。一直以来，就算克劳德胆怯退缩的时候，自己也努力成为支持他的人，不能在这里倒下。克劳德已经逃避了，如果连自己也不好好振作的话，那谁能保护好玛莲和丹泽尔他们呢。
   稍微有了意识，但还无法睁开眼睛的蒂法，听到脚步声从教堂门外传来，一步一步踏落在满地木碎砊的地面上，朝自己靠近过来。
   克劳德小心翼翼察看着刚刚被破坏的教堂内部，有明显的打斗痕迹，克劳德不禁蹙了蹙眉头。继续往前，走向那片同样被人破坏了的百合花地，惊讶地发现昏倒在百合花丛中蒂法。
   克劳德边焦急地唤着蒂法的名字边顾不上踩坏了百合花，大步跑到蒂法身边将她扶起。渐渐有了意识的蒂法，听到熟悉的声音一遍遍呼唤着自己的名字，终于睁开了眼睛。但是就算睁开了眼睛，真实的噩梦也没有消失，玛莲确确实实在自己面前被那个可怕的男人带走了。一想到这里，蒂法就忍不住抱怨来迟的克劳德：“你来得太迟了。”如果不是为了寻找独自离开的克劳德，如果玛莲不是坚持要在教堂里等待克劳德归来，就不会遭遇危险了。
 “是谁干的？谁把你伤成这样的？”面对克劳德的追问，蒂法努力回想了下，始终无法从脑海里搜索出关于刚才和自己对战的男人的记忆，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告诉克劳德：“是个不认识的家伙，以前不曾见过的。”
   蒂法还想继续告诉克劳德，那家伙的外貌特征以及对自己说的奇怪的话，向她询问“妈妈”的所在的事情，却突然意识到玛莲被那家伙带走了！
 “玛莲！”蒂法突然惊呼着从克劳德怀里坐起身来，却又因为身上负了太多伤，体力不支再次向后倒下，在克劳德臂弯里失去意识。经蒂法这么一喊，克劳德才猛然明白刚才她说的“来得太迟”的真正含义！来到教堂寻找自己的，不止是蒂法，玛莲也同行了！但是，克劳德迅速环视坍塌了大半的教堂内部，半个人影也没有，还有装满秘石的箱子也一起不见了！
 “可恶！”克劳德知道，玛莲一定是被那群人抓走了。他们的目的是自己，却偏偏又牵连到了自己最重要的人。每次都是这样，因为自己的疏忽，永远无法阻止就在自己面前或不远处发生的悲剧，总是一次又一次抓不住重要的人的手。
   克劳德碧绿的眼眸里满是愤怒、悲伤和不安的神色。只能一手抱紧失去意识的蒂法，一手紧握拳头想着：让人悲伤的历史又要重演了吗？如果自己不能打败他们，就无法守护蒂法他们了吗？克劳德紧咬着嘴唇，突然一阵强烈的疼痛感又从手臂上传来。
   体内那些仿佛不属于自己的细胞在分裂着，像是要让身体爆炸似的，那个男人的影像又浮现在眼前，他冰冷的眼睛里弥散出想要毁灭一切的残酷光芒。克劳德紧紧按住手臂，黑色的液体不断从手上流淌下来，顺着手臂淌落下来，又顺着他的手指，滴落在纯白的百合花和嫩绿的叶子上，玷污了它们的纯洁美丽。
   如果不能阻止卡丹裘他们，不能阻止萨菲罗斯，整个星球就会再次陷入危机，就会面临被可怕残酷的黑暗吞噬的命运。但是，仅凭自己的力量，就算自己去战斗了，真的就能改变这个星球的命运吗？真的就能够保护好重要的人吗？曾经尝试过了吧？但是最终也让重要的人死去了呢。
   思绪混乱，身体被星痕折磨的同时，克劳德疼痛得失去了知觉，闭上眼睛的瞬间仿佛被带入了一片宁静的虚幻世界。那里依然有纯白的百合花地，有平和宁静的空气，有世界未被污染和破坏之前的模样，有人轻声唤着自己的名字。克劳德和蒂法在被神圣光芒笼罩的百合花田里，面对面昏迷着，那匹仿佛从遥远时空穿梭而来的狼，轻轻地碰了碰克劳德额头，似乎在向他传达着谁的声音。
   克劳德慢慢睁开眼睛，熟悉而让人怀念的气息包围着他，是第七天堂？克劳德还没完全清醒过来，躺在床上转过头去，发现旁边的床上躺着还未醒来的蒂法，橘黄色夕阳从窗外射进来，落在蒂法身上。
   慢慢从床上起来，走到蒂法床边，低头望着昏迷中的蒂法，她娟秀的眉头还微微皱着，一定还在担心玛莲的安危吧。都怪自己，擅自离开第七天堂，让她担心了吧？所以才带着玛莲一起去寻找自己，而自己又一次没有保护好她们，不仅让蒂法受了伤，还让玛莲被人带走了。
   克劳德正望着蒂法出神，没有察觉到有人走进了房间，直到雷诺抱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还真是够重的啊，伙计。”
   克劳德转身望去，发现雷诺和路德在自己身后，终于明白自己和蒂法是怎么从教堂回到第七天堂来的。原来是雷诺和路德发现了他们，将他们带回到这里的。看起来卡丹裘、牙兹和罗兹三人分头行事，分别对神罗公司和自己身边的人下手了。
 “你们是和孩子们住在一起的吧？”路德向克劳德确认，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没有看到和他同住的孩子，旁边的雷诺已经歪了歪脑袋，耸耸肩膀告诉克劳德：“但是这里没半个人影哦。”
   玛莲随着蒂法一起到教堂去寻找自己，被抓走了，那么丹泽尔呢？为什么本该在第七天堂的丹泽尔也不见了？克劳德不想被路德和雷诺看到自己眼里的不安和担心，默默低下了头，却还是被路德追问道：“你不担心他们吗？”
 “我……”低着头的克劳德微微转过头注视着还没苏醒的蒂法，习惯了沉默寡言的克劳德无法向路德和雷诺做出信誓旦旦的战斗宣言，说什么“我一定会会亲自救回孩子们”这种话，更害怕一旦轻易冲动地去战斗只会失去更多重要的人。重要的人从面前消失，自己却束手无策的悲痛，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想再经历。
   见克劳德一副犹犹豫豫，吞吞吐吐不愿意坦率心中的担忧的样子，雷诺深吸口气，失望地摇了摇头：“真是不坦白啊，我都替你感到着急了，克劳德。”说完便转身走出房间，路德也尾随其后转身离开，并因为对克劳德这种不爽直的态度感到生气似的使劲关上房门。
   安静的房间里，渐渐变得更加暗淡的夕阳还是足以让克劳德看清楚床头桌面上的照片。在那张合影里，丹泽尔和自己一样，并没有展露像玛莲和蒂法一样的笑容，只是微微低着头，仿佛不想被人窥探到他内心极力隐藏的悲伤和胆怯。
   那时候是自己向这孩子伸出了手，将他带到第七天堂来的，虽然是蒂法让自己把这个在电话里哭起来的孩子带回来的。第一眼看到沉默不语，眼里满是伤痛留下的痕迹的丹泽尔，克劳德便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因为失去了太多，连回忆的勇气都没有，既胆怯又害怕寂寞的样子，让他决心想要保护这个孩子。
   当自己一把把抱起双手抱头痛苦地蜷缩在教堂外的丹泽尔，把他放到机车上告诉他“蒂法要我带你过去，抓紧了”的时候，那孩子浑身还在颤抖着。克劳德记得，自己紧紧握住了他颤抖的小手，一直到那只冰冷颤抖的小手慢慢温暖平静下来。可惜，丹泽尔所承受的痛苦，星痕在他身上留下的诅咒，并不是自己用力握住他的小手就能解决的问题。如果只是那么简单就能守护好丹泽尔，自己也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此时的丹泽尔，正和扎羊角辫的女孩，还有其他同样患星痕症候群的孩子一起坐着飞驰的车子朝着未知的地方而去。即将没人黑色山峰的夕阳勾勒出女孩平静的侧脸，丹泽尔忍不住询问抱着玩具熊的女孩：“谁会治好我们？”
 “我也不清楚。”虽然不清楚他们即将前往何处，更不知道谁能够治好会夺走他们生命的星痕症候群，但女孩脸上却是坚信不疑的表情。因为习惯了绝望的孩子们，第一次得到了生命的希望，谁也不会在乎这个希望是谁给他们带来的，他们一心追求期盼的只不过是治好星痕症候群，重新开始生活。
   听到女孩这么说，丹泽尔也不再追问，只是将脑袋埋在膝盖之间嘀咕着：“那也是，管他是谁呢。”丹泽尔所想的是，无论将前往何处，也不管是否有人能够治好他们，只要离开就好。和同样是星痕症候群的孩子们在一起，到他们该去的地方，不要贪恋城市里那不属于他们的温暖和归宿。
   卡车载着这群星痕症候群的孩子，急速朝着一片更荒凉的地方驶去，很快便进入了一片树木高耸，遮天蔽日的树林。
   在这片树林的深处，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卡丹裘和罗兹正在等待牙兹带着孩子们到来。罗兹把玛莲和一箱子秘石带到卡丹裘面前，卡丹裘看着满满一箱的秘石，眼里闪烁着激动的神采，大步走到箱子前面。
 “原来是被哥哥藏起来了啊。”卡丹裘抓起箱子里其中一颗泛着绿色光芒的秘石握在手中，告诉罗兹，“这些都是从生命之河中诞生的力量，呵呵，就用这个秘石来赐给我们新的力量吧。”
   卡丹裘说着便把手中的秘石放到另一边手臂上，让手臂吸收了秘石。绿色秘石的荧光色力量瞬间在卡丹裘手臂中流动起来。
   罗兹一边抓着玛莲肩膀不让她逃跑，一边热切地询问卡丹裘：“那是妈妈留给我们的吧？”
   卡丹裘使劲点点头给予罗兹肯定的答复：“嗯，一定是这样的。”
   一听到箱子里的秘石是“妈妈”留给他们的，恋母情结的罗兹马上一脸感动得要哭出来的表情，放开玛莲，径直跑到箱子旁边开始抚摸那些秘石并继续追问卡丹裘：“那么说，妈妈也被哥哥藏起来了，没错吧？”
 “不，藏起妈妈的，是那个社长。神罗公司总是喜欢把妈妈藏起来。”背对着罗兹的卡丹裘摸了摸力量不断流动着的手臂，坚定地告诉罗兹。
   卡丹裘对这次的分头作战感到非常满意，罗兹从克劳德那里夺回了“妈妈”赐予他们的秘石，让他们获得了新的力量。牙兹正带着他们的“兄弟们”前往这里，很快那些星痕症候群的孩子就会成为他们的“伙伴”。而自己也从狡猾的鲁弗斯那里确认了“妈妈”不在克劳德那里，而是被他们神罗藏起来了。
 “那我们最好把神罗的相关建筑都搜个遍。”罗兹一心只想找到“妈妈”，马上向卡丹裘提议起来。玛莲趁着两人都背对着她，讨论得忘记了她的存在，小心翼翼地往后退去。
 “嗯，很快，我们更多的伙伴就会蜂拥而至了。”对罗兹提出的意见，卡丹裘赞同地点点头，一脸自信地告诉身后的罗兹。没错，现在既得到了秘石的力量，又把“哥哥”克劳德身边重要的人作为筹码抓了回来。只要伙伴们到齐了，就可以从神罗手中夺回“妈妈”了！
 “啊，真是让人期待啊。”罗兹边亲吻着那些注入了“妈妈”的力量的秘石边开心地感慨着。
   卡丹裘却突然收起脸上的笑容，露出森冷诡异的表情，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不过，首先，我们要向哥哥发发牢骚。他总是把自己当成局外人，装作若无其事。真是令人生气！”说到最后，卡丹裘提高了声调，眼里冒着怒火，举起刚才注入秘石能量的手臂，向周围的树木发射光能攻击。
   荧光绿的强大光能一下子斩断好几棵大树，高大的树干纷纷倒下，一棵正好落在了已经逃到不远处的玛莲面前，让她不得不停下脚步发出惊恐的尖叫声。罗兹这才意识到自己因为得到“妈妈”力量的秘石太兴奋，忘记抓紧玛莲，险些让这个能要挟“哥哥”的重要人质逃掉，慌忙跑上前去把玛莲重新抓回身边。
   看着大树落在地上，卡丹裘像是解了气似的，生气的脸上又露出了扭曲的笑容。心里暗暗想着，明明他们那么努力地为“妈妈”而战，作为“哥哥”的克劳德却一副完全置身事外的冷漠模样，即使和他们相遇交手了，也依旧一脸冷淡的表情。那样的哥哥，实在太令人生气了，卡丹裘要破坏那样的哥哥，想看到因为悲痛和破坏而疯狂战斗起来的哥哥。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高高立在第七天堂外的天使雕像在黑暗中依旧能够看得清楚。克劳德伫立在窗边，担忧地望着空荡荡的街道，如果丹泽尔和玛莲能够突然从街口跑来，像往日一样结束游戏回到他们身边来，那该多好。
   没有开灯的屋里终于有了声响，克劳德回头望着终于醒来的蒂法，在她开口提出各种问题之前便告诉她：“雷诺他们正四处在寻找孩子们。”虽然这么说有些惭愧，本来应该自己去寻找丹泽尔他们的，结果却由雷诺和路德代劳了。
   漆黑的屋子里，谁也没有开灯，仿佛不想太清楚地看到对方此刻脸上的悲伤表情，想努力强装淡然和平静。
   在短暂的静默后，蒂法还是先打破了沉默的气氛：“你患了星痕症候群，是不是？你觉得就这样死去也无所谓吗？”就算这是克劳德努力隐藏的秘密，甚至为了不被他们知道而离开第七天堂，虽然这也是一件让蒂法心痛难过的事，但她还是希望克劳德能够亲口告诉自己真相。
   见克劳德沉默不语，蒂法心里突然有些生气，不快地看一眼克劳德，轻哼一声道：“哼，你果然是这样想的。”本来以为共同经历那么多灾难、战斗和悲伤之后，从毁灭性的灾难中幸存下来的他们，已经是能够互相依赖和支持彼此的存在，已经是命运紧密相连在一起，像家人一样重要的人。结果，克劳德还是宁愿把伤痛藏在心底，独自承受，不愿意向自己坦率。
 “这是没办法治好的。”克劳德低哑着声音告诉蒂法这个残酷的事实。不想告诉蒂法他们自己患上星痕症候群这件事，正是因为自己最清楚无法医治的星痕最终会夺走自己和丹泽尔的生命。要为丹泽尔操心的蒂法和玛莲已经够累，自己实在不想徒增他们的烦恼，并没有想过在蒂法他们看来，自己的隐瞒是对他们的不够信任。
 “但是，丹泽尔却很努力啊。所以，不要再逃避了，一起战斗吧，克劳德。我们大家一起努力，互相支持和帮助，好吗？”蒂法坚信，只要重要的人们在一起，就有必须战斗和必须赢取胜利的理由，就能够解决一切困难。
   面对蒂法热切的希望，克劳德却始终不言不语，蒂法有些失望，难过地别过脸说道：“是因为我们不是真正的家人，所以你不愿吗？”对自己来说，克劳德是青梅竹马，更是生命中不可缺少的重要的存在。但是，对克劳德而言呢？自己是否也同样是这样重要的人呢？这些疑惑让蒂法感到难受。
   为了不让蒂法误会自己的心情，克劳德轻轻叹了口气为自己解释道：“可是，我可能谁也帮不了，不管是家人，还是同伴，我帮不了，任何人。”说这些话的时候，克劳德不敢直视蒂法的眼睛，她总是那么坚强而勇敢，如果没有她的陪伴，自己也许在更早之前就坠入了地狱和绝境。但是，本来就不是英雄，也不是最强战士的自己，每次都只能眼睁睁看着家人和同伴在面前死去。这样的自己，在星痕症候群这个可怕的灾难面前，也一样帮不了任何人吧。
 “拖拖拉拉，总是拖拖拉拉的！”克劳德无力苍白的解释，在蒂法看来不过是犹豫不决，无法下定决心去战斗的借口。蒂法索性不满地念叨起来，“慢吞吞的，克劳德总是这样。”
 “蒂法说得没错，你到底准备拖到什么时候啊？”从黑暗中传来的雷诺充满抱怨的声音，把克劳德吓了一跳，回头望去，已经回到第七天堂的雷诺和路德一前一后走进了黑漆漆的屋子里。
   见路德和雷诺回来，蒂法紧张地追问两人：“没找到孩子们吗？”雷诺慢慢走向蒂法，告诉她自己找到的情报：“有目击者看到两个孩子被带走。”
 “他们被带到哪里去了？”克劳德紧张地追问雷诺。
 “遗忘之都。”路德抢在雷诺之前开口告诉克劳德，不忘补充道，
“也就是那些家伙的藏身之处。”
   果然是那三个可疑的男子，从他们出现，开始狙击自己后，蒂法、玛莲和丹泽尔便相继出事。虽然不知道鲁弗斯的话有多少是可信的，但从这一连串的事情不难发现，那些家伙确实是冲着自己来的。
   克劳德朝着遗忘之都一路飞驰，虽然不知道自己能否保护好重要的人们，但因为要保护他们，必须保护他们，所以只能去战斗。讨厌战斗，害怕战斗，却因为有着不得不战斗的理由，必须去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