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合格的张家人

类别:科幻灵异 作者:青青不缀字数:3111更新时间:25/10/19 19:43:49
    医生推门进来查房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高大的男人半拥着病床上苍白纤细的女孩,姿态带着一种粗犷的呵护。

    她安静地倚靠着,眼神淡漠,对医生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不开口,也不动弹,只是默默听着医生与黑瞎子之间简短的交流。

    医生仔细检查了她的各项体征,又问了几个问题,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应,医生心中已有判断,但总体上还是暗暗松了口气。

    他没有当面多说什么,只是转向黑瞎子交代:“情况比预想的稳定,这是好现象。但还需要观察几天,确保不会反复。”

    “这段时间,不要逼她做任何她不想做的事,顺着她的意愿来,可以试着给她一些温和的感官刺激,帮助她调节心态。”

    黑瞎子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医生离开后,病房内又恢复寂静。

    黑瞎子拿起刚才削好切块的桃子划成几块,用刀尖叉起一块,递到盛葳嘴边。

    她垂眸看了看,迟疑了几秒,最终还是伸出手,拿起一块,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病房外,医生走向一直等在走廊不远处的张慕尘,低声道:

    “病人已经醒了,目前状态算是正常。情绪淡漠麻木,有明显的解离表现。”

    “但没有表现出攻击性倾向,这比我们预想的要好很多,建议再稳定观察几天。”

    张慕尘紧绷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松弛一瞬,他深吸一口气,喉咙有些发紧:

    “那……我们……”

    “如果情况持续稳定,可以考虑安排探视,但要把握时间和人数。”医生理解他。

    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盛葳醒了,而且是相对“平静”地醒了。

    这段时间,为了遵守医嘱,他们不得不按捺住担忧,各自找事忙碌来转移注意力。

    张家古楼事情的善后,安排“塌肩膀”的检查,轮流照顾同样重伤初醒的族长……

    张启灵经历九死一生,还是挺了过来,虽然虚弱,但恢复的速度远超常人预期。

    古楼一行,看似惨淡收场,但也并非全无收获,至少,“它”的力量元气大伤。

    他们已经得到确切消息,最后一位核心“大领导”据说已油尽灯枯,时日无多。

    当然,张海客也清楚,结束往往意味着新的开始。

    就像撤离时,无邪看到了他那张与无邪自己别无二致的脸,如同一个无声的宣示。

    黑瞎子这几天寸步不离地陪着盛葳,大部分时间,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他也不嫌没趣,每天自言自语,给她削水果,给她念些无关紧要的闲书比如诗集。

    而盛葳,大多数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或者望着窗外发呆,对他的话少有回应。

    这天,盛葳刚服过药,昏昏沉沉地睡下。黑瞎子忽然听到门把手被转动的声音。

    他以为是例行巡查的医生,并未在意。

    然而,当门被推开一条缝隙,门口出现的身影却让他的眉头几不可查地挑了一下。

    是张启灵。

    他脸色依旧苍白,身形也更显清瘦,但那双沉静的黑眸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深邃。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门口,没有走进来,目光落在了病床上沉睡的盛葳身上。

    黑瞎子也没出声,只是对着门口的方向,微微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过了不知多久,张启灵的视线缓缓从盛葳脸上移开,转而看向黑瞎子。

    两个男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短暂交汇,没有言语,却完成了一次无声的交流。

    张启灵极轻微地颔首,像是确认什么,又像是某种托付,无言深意只有彼此才懂。

    片刻之后,他又无声地退后,轻轻带上了房门。

    黑瞎子看着他的离开,抬手摸了摸下巴,墨镜遮掩了此刻他眼中的复杂。

    他重新转过头,低不可闻地嗤笑一声,带着点说不清是无奈还是别的什么意味:

    “哑巴倒是会挑时候……这时候来。”

    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沉睡的人听:“不过也好……”

    张慕尘终于得到了短暂的探视许可。

    他站在病房门口,这种调整呼吸的时刻,几乎都只因为盛葳,之后轻轻推开门。

    盛葳正坐在窗边的轮椅上,目光远望,黑瞎子站在她身侧,见到人来,微微颔首。

    张慕尘的脚步放得极轻,走到盛葳面前,蹲下身,视线与她齐平。千言万语堵在喉咙,最终只化作一声沙哑的呼唤:

    “……微微?”

    盛葳的目光缓缓从窗外收回,落在他的脸上,那双绿眸里只有陌生又平静的审视。

    她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知道是谁,却无法激起内心波澜的陌生人。

    没有回应。

    张慕尘的心像是被一只手攥紧,疼痛细密而尖锐,他将一切情绪死死地强压下去。

    “你……你好些了吗?”他无力地问。

    盛葳看了他几秒后,目光又重新转向窗外,黑瞎子在一旁,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探视时间很短,张慕尘看似没有什么反应,但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病房,靠在走廊墙壁上捂脸,只有自己知道其实快疯掉了。

    他知道,急不来。只要她还活着,哪怕不再认得他,不再需要他,他也必须接受。

    几天后,她转入普通病房,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临床住着的是恢复中的张启灵。

    两人大多数时候都很相似,一个看窗外出神,一个闭目养神,倒有种诡异的和谐。

    张海楼、张海侠他们也开始轮流来看她,无邪和胖子也来过几次,他们什么都没问,只是看看她和小哥恢复得怎么样。

    然而,盛葳就像一口深井,无论谁来,无论投入多少关切,都激不起半点涟漪。

    她变成他们眼中“合格”的张家人,却是以一种让所有知情者都心头沉重的方式。

    血脉带来的近乎本能的淡漠和内敛,取代了她曾经鲜活、甚至有些尖锐的个性。

    但张家人历经世事沧桑,面对变故,骨子里解决问题的本能远大于情绪的沉溺。

    但盛葳这种近乎“心死”的状态,却让他们感到前所未有的棘手,只能等待时机。

    转机在一个平静的上午,以一种谁也未曾预料的方式降临。

    医院走廊里人来人往,张海侠拎着保温壶踏出电梯,刚走到护士站附近,敏锐的听觉便捕捉到一个略显局促的男声正在询问:

    “……请问,这里有没有一位叫盛葳的病人?”

    张海侠脚步顿住,不着痕迹地侧目。

    那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穿着朴素,气质干净带着书卷气,像是学生,怀里抱着牛皮纸包裹,不像是寻常探病的礼物。

    张海侠迅速在脑中过滤了一遍盛葳已知的社会关系,确认这是个完全陌生的面孔。

    护士正在翻查记录,有些面露难色。

    张海侠适时上前,脸上挂起温和无害的笑容,对护士点了点头,然后转向年轻人:

    “你好,我认识盛葳,刚听说你在找她?”他一边说,一边快速打量着对方。

    年轻人看到张海侠,明显松了口气:

    “太好了!您好,我叫周墨,家里长辈嘱咐我来找一位叫盛葳的女士,送点东西给她,我找了好几家医院才打听到这里。”

    “哦?辛苦了。”张海侠目光扫过那牛皮纸包裹,捕捉到一丝极淡却独特的香气。

    油墨混合着纸张的味道?他状似随意地问:“看你抱着东西,像是……宣纸?”

    年轻人有些惊讶,随即点头:“先生好眼力,是的,是上好的泾县生宣,我家在琉璃厂那边开了家墨香斋,老字号了。”

    墨香斋?张海侠心思电转,立刻想起那是盛葳以前常去买绘画用品的一家老店,店主是位和蔼的老人,和她也算有些交情。

    “原来如此,”张海侠脸上的笑容更温和了些,但疑窦未消,“我带你过去吧。”

    “谢谢您!”他露出如释重负的感激。

    病房里,盛葳仍旧发呆,张海楼正削着牙签,黑瞎子在发消息,张启灵闭目养神。

    见张海侠带着个陌生人进来,张海楼疑惑地挑眉:“虾仔,这位是?”

    年轻人被一屋子人看着,有些紧张,客气地开口:“你们好,打扰了,我叫周墨,家中长辈托我来转交东西给盛葳女士。”

    一直对周遭充耳不闻的盛葳,像是被周墨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缓缓地转过头来。

    看惯了她漠然表情的几人,却敏锐捕捉到她少见的情绪波动,就像是死水微澜。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盛葳开口了。

    她的声音有些低哑:“我就是。”

    病房里安静下来,张海楼和张海侠交换了一个眼神,连张启灵也不知何时睁开眼。

    周墨连忙将包裹递过去,盛葳伸出左手,缓缓地解开缠绕的麻绳,掀开牛皮纸。

    里面有一封信,以及一叠质地优良的生宣,宣纸最上面一张用毛笔字写着一行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