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FN-2187做出了一个决定。他不想被关押和审讯，更不想被处决，再三衡量之后他只剩下一个选择。实际上，是这个决定成全了他。
   在贾库星球的时候，就算他想阻止那场屠杀也无能为力，因为他的战友会毫不犹豫地把枪口对准他。可是在这里，有一件事情是他力所能及的——他可以从凯洛·伦手中救出一个人。
   冲锋队在贾库星球执行突击任务的时候，掌管监禁中心控制站的下级军官连续值了几轮班，已经累得头昏眼花了。当FN-2187走进来说要接替他的时候，他当然不会反对了。这个年轻人急着休班，要是FN-2187不问，他甚至忘了把安全标志卡交出来。
   那个下级军官刚离开，FN-2187立即走到一间牢房前面——牢房号是他在餐厅听两个冲锋队员说起的。他把标志卡放在感应器上面，牢房门嗖地打开了。
   牢房里站着一个冲锋队员，而那个黑头发的抵抗组织飞行员则被铐在椅子上。看样子他不但挨了打，精神上更是饱受折磨。
 “我来带囚犯去见凯洛·伦。”FN-2187对守卫说。
   一听到“凯洛·伦”这名字，守卫当然不敢怠慢。他立即把犯人解开，然后把他从椅子上揪起来。FN-2187接手，将飞行员推出牢房门。他用爆能枪的枪口抵住飞行员的后背，推推搡搡地押着他走出了监禁中心。“在这里转进去！”
   他们走进一条空无一人的黑暗过道，FN-2187一把揪住飞行员，让他站稳了。“你仔细听着，记住我说的。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我就能救你出去。”
   飞行员张口结舌地看着他，依然是神不守舍。“如果……什么——你……是谁呀？”
   FN-2187摘下头盔。“你能不能闭嘴听我说？我是来救你的，我来帮你逃跑呀！你能开TIE战斗机吗？”
   飞行员的眼中顿时重现一丝生命的光彩。“怎么回事？你是……你是抵抗组织的人？”
   根据长久以来的训练，要是有人问这个问题，冲锋队员必须强调自己坚决拥护第一军团。可是现在FN-2187硬是克服了思维定式，如实答道：“不是，我只是来劫狱罢了。你能开——”
 “我什么都能开！”飞行员说，“可是你为什么要帮我呢？”
   FN-2187向过道尽头瞄了一眼，看看有没有人来找他们麻烦。“因为义不容辞啊！”
   飞行员很怀疑地打量着他。“兄弟，如果我们真的要合作，就应该开诚布公。”
   FN-2187与飞行员对视片刻，叹了一口气，老实答道：“我需要一个飞行员。”
   飞行员咧嘴一笑：“恭喜！你找到了！”
 “我们一起逃吧？”
 “好！我们一起逃！”
   FN-2187点了点头，然后戴上头盔，用枪指着这人的后背。这个飞行员则继续扮演犯人的角色，垂头丧气地走向自己的末日。
   一路上无惊无险，两人来到机库，哪知麻烦来了：几个军官从他们身边走过，都在侧眼瞄着他们。“保持镇定，保持镇定。”FN-2187低声说道。
 “我很镇定。”飞行员咕哝着回答。
 “我是在跟自己说。”FN-2187说。
 “啊？不会吧。”
   虽然飞行员语带讥讽，可是FN-2187并不介意，因为第一军团的飞行员也这么嚣张。FN-2187觉得这个迹象表明他的犯人已经开始恢复正常了。
   他的目光扫过停在机库里的战斗机，只见大部分战斗机都有技术人员在检修，只有一架战斗机孤零零地停在一旁。粗大的支架把两片六角形的机翼固定在球形驾驶舱的两侧，机身涂成黑色，驾驶舱的一侧有红色标记，机翼上的太阳能电池板镀了一层光亮的铬合金。
   这是一架特种部队专用的TIE战斗机。用它来逃跑再好不过了！
   波一看到这架TIE战斗机，就立刻把身上的伤痛抛到了九霄云外。
   只见战斗机的一对机翼固定在双离子发动机上，金属机身用螺钉镶嵌起来，全机械结构，没有什么神秘的地方，以波的能力驾驭这种战斗机绰绰有余。
   两人穿过机库，避开一个维修机器人，然后爬上那架TIE战斗机，通过机顶的舱门跳进驾驶舱。波坐在驾驶座上，冲锋队员摘下头盔，坐在炮手的座位里，正好与波背靠背。
 “我一直想开这种战斗机。”波仔细研究怎么控制这架飞机，“你知道怎么开炮吗？”
 “只要是给地面部队设计的武器我都会用。”冲锋队员答道，“比如说爆能枪。”
 “战斗机上的枪炮其实基于同样的原理，只是威力大得多。”波给他指出武器系统的主要部分，“你使用自动瞄准系统，然后按扳机开火。”
   冲锋队员没什么信心。他有点踌躇地说：“这东西……相当复杂。”
   波没时间给他做全面辅导，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趁着“定局者号”的人还没发现他已经失踪，两人必须立即逃跑——也不知道敌人是不是真的还没发现。
   波启动了反重力装置，可是许多粗大的缆绳把战斗机拴死在停机坪的甲板上。
   波猛扳操纵杆，想挣脱那些缆绳。有几根被扯断了，可是还有很多缆绳连着。这时候，整个机库响起刺耳的警报，在附近巡逻的冲锋队员立即进入战斗状态。他们跑进机库，开始架设重型武器对付TIE战斗机。
 “现在是开炮的好时机。”波说着，又扯断了几根缆绳。
   冲锋队员试着操作战斗机的武器系统。“我尽力而为吧。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
   突然，一道道绿光从TIE战斗机底部的炮塔射出，把机库打得一片狼藉：其他TIE战斗机从停机架上摔到地上，起降控制中心被炸成了碎片，巡逻队的重型武器还没来得及发射就被炸扁了。
 “实在对不起各位了。”冲锋队员说。
   机库出口有一个磁场护盾，既能挡住外面的不速之客，也可以防止未经授权的飞机离开。由于刚才TIE战斗机的激光已经炸毁了控制室，所以应急电路能够通过远程指令激活。于是波在战斗机里面发出指令，关闭了磁场护盾。他随即启动双离子发动机，把剩余的缆绳尽数扯断，TIE战斗机一下子就飞出了机库。
   歼星舰上的涡轮激光炮向他们开火，波控制TIE战斗机连续做了几个一边螺旋前进一边翻滚的动作，闪开了敌人的炮火。“这东西还真灵活！”
   这时候冲锋队员也大致掌握了武器系统的操纵方法，立刻开炮还击，能量束像暴风雨般向歼星舰袭去。他漫无目标地一通乱射，就像小孩子第一次玩全息电脑游戏，反而把歼星舰里面的敌人打蒙了。两人必须先发制人，赶快把对方的涡轮激光炮群炸毁，否则就会死在它们的炮火之下。
 “前方目标正在靠近——在我的左方，你的右方。”波说道，“看到了吗？”
 “等等！”冲锋队员回答道。波听见他笨手笨脚地摆弄着武器控制系统。“看到了！”
   这时候，十字准星已经锁定目标，发出“哔”的一声，冲锋队员立即开炮。不到一秒，歼星舰上的一组涡轮激光炮就爆炸了。
   冲锋队员高声欢呼：“哈！看到没有？”
 “我早就说过你是好样的！”波突然想起这个冲锋队员已经救了他两次，可他还不知道对方姓甚名谁。“你叫什么名字？”
 “FN-2187。”
   波向身后瞥了一眼，“FN什么？”
 “他们只给了我这个名字。”冲锋队员说。
   波听了不禁怒火中烧。这些士兵都甘心为第一军团卖命，可是第一军团竟然要抹杀每一个士兵的身份。波自己也是军人，所以替他觉得愤愤不平。“我才不用他们给你起的名字呢！”他说，“FN……这个……我就叫你芬恩吧。你觉得行吗？”
   冲锋队员有点犹豫。“嗯，‘芬恩’，”他把这个名字反复说了几次，笑道，“我喜欢这名字！”
 “我叫波，波·达默龙。”
 “很高兴认识你，波。”
 “很高兴认识你，芬恩。”
   波突然调整TIE战斗机的飞行角度，回头向敌人展开下一轮攻击。第一军团预计他们为了逃跑一定会尽快跳入光速飞行模式。可是他需要足够的时间和距离才能安全跳进超空间，而歼星舰就可以趁机把他的TIE战斗机击毁。如果波贸然逃走的话，无异于自取灭亡。
   于是波突然杀了个回马枪，贴着歼星舰巨大的外壳低飞。这样做一来是为了让敌人很难击中他——如果歼星舰上的炮手向TIE战斗机开火，很容易就会误中己方炮塔；二来只有尽量缩短射击距离，芬恩的炮火才能发挥最大威力。
   波沿着歼星舰的外壳狂轰滥炸、大肆破坏。可是这一轮攻击过后，他并没有回头炸第三次，却朝着附近唯一比歼星舰大的那个天体加速飞去。
   芬恩在座位上转身揪着波的肩膀，“你去哪儿？”
“你是问‘我们去哪儿’吗？”波把操纵杆向下推，一个发亮的棕褐色圆球出现在驾驶舱的座舱罩上，“去这儿，回贾库星球。”
 “什么？贾库星球？不不不！”芬恩强烈反对，“我们回贾库星球就是死路一条！波，我们一定要逃离这个星系！”
 “可是我必须抢在第一军团前找回我的机器人！”波说道。
   这时候，TIE战斗机四周的空间被一束束激光燃亮——“定局者号”的炮火重新对准了他们。
   芬恩很迷惘，甚至忘记还击了。“你的……机器人？”
   波控制着战斗机忽左忽右地倾斜变向，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以毫厘之差避开致命的炮火。“他是一个独一无二的BB型号机器人，身上有橙色和白色花纹。”
 “管他什么颜色！一个机器人不可能那么重要！”
 “兄弟，这个机器人就是那么重要！”波不断加速，用尽最后一点燃料，让战斗机的发动机满负荷运行，“我的机器人有一张地图，能指引我们找到卢克·天行者。”
   这名字像一个幽灵似的飘在空气里。第一军团的每个人——上至战功显赫的舰队司令，下至最低级别的技术人员——都被洗过脑，导致他们对这个幽灵深恶痛绝。他们恨这个名叫卢克·天行者的人，因为正是他害死了他们敬爱的皇帝陛下以及最受皇帝宠信的特使——达斯·维达。
 “我真不该救你。”芬恩说道。
   突然，TIE战斗机被能量束击中了，一声巨响淹没了芬恩的话音。爆炸震破了飞机的护盾，还炸毁了一个发动机，驾驶舱里的终端设备顿时爆出火花，随即开始冒烟。两人在座位里被震得左摇右晃。
 “武器系统全部断线——我的控制也失效了。”芬恩一边咳嗽一边喊道，“你呢？”
   波很想回答，想叫芬恩赶快按弹射键，可是他的嘴巴和手都已经不能动了。刚才被他抛之脑后的疼痛——那些实实在在的生理上的痛楚——突然重新涌上他的胸口，一直蔓延到双眼。这时候，波眼前只有那个迅速扩张的星球……越来越刺眼，越来越巨大，最后把其他所有东西都挡住了。
   也许芬恩说得没错，去贾库星球真的是死路一条。
   波不省人事了。
   一百份额的食物，蕾伊实在无法拒绝，因为这个数字足以改变蕾伊的一生。
   一个小小的机器人竟然能卖出这样的天价！蕾伊凝视着BB-8，只见他的球状身体纹丝不动，上面的半圆形脑袋垂落在泥尘里，就像是一个被有钱小孩扔掉的瘪的反弹球。然而一个人的垃圾可以是另一个人的宝贝。昂卡·普拉特垂涎三尺地盯着这个机器人，蕾伊看在眼里，忍不住再次开口质疑这笔交易。
 “你打算拿这机器人干什么？”
   普拉特开始往传送抽屉里放食物包。“有买家四处打听这样一个机器人。”
   买家？普拉特说的是谁呢？
   传送抽屉在蕾伊这一头打开了，里面堆满了食物包。蕾伊二话不说，马上伸手抓起一把。
 “真是我的好姑娘。”普拉特说。
   这句话有如五雷轰顶。蕾伊看着那些食物包，突然觉得一阵恶心。如果她真的做了这笔买卖，无论收获多少份额的食物，她还是会失去一些更宝贵的东西。
 “听着！”她一边说一边把食物包扔回抽屉里，“这个机器人不卖！”
   废品交易商的眼睛一下子凸了出来。他语带威胁地说：“小宝贝，我们已经说好了呀。”
 “行情已经变了！”蕾伊答道。以前这个克罗鲁特胖子经常肆意压价，这回蕾伊终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蕾伊看着他恨得牙痒痒的样子，心中无比畅快。
   蕾伊弯腰给BB-8输入重启指令，机器人的脑袋顶立即发出亮光，重新滑到圆球的顶部。
 “你这穷光蛋！”普拉特冲着蕾伊吼道，“你屁也不是！”
   蕾伊懒得搭理他，只是带着BB-8转身离去，扔下废品交易商在摊位里大发雷霆。其他拾荒者看着蕾伊，目光中流露出尊重。他们的目光坚定了蕾伊的信念：她不是普拉特的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