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波·达默龙回到了德卡星球外围的小行星带。经历了贾库星球一劫，此刻穿越小行星带简直是一项消遣娱乐项目。他驾驶着X翼战斗机穿梭在乱石之间，有如闲庭信步那么轻松。穿越大气层后，波回到了郁郁葱葱的德卡星球。抵抗组织的总部隐蔽在一片参天密林之下，波把战斗机降落在总部前面。和出发时候相比，军事基地还是老样子。一栋栋混凝土建筑物和地堡的表面覆盖着爬墙藤蔓编织出来的各种伪装图案，从空中根本看不出来。波站在地上，只觉得脚下的地面坚固结实，完全不像贾库星球的沙地那样动来动去。
   回家真好！
   突然，一阵铺天盖地的哔哔声由远而近，无比兴奋的BB-8像子弹似的穿过停机坪，一下子来到他跟前。波一转头，只见那个被他命名为“芬恩”的冲锋队员正向他走过来。
 “波！波·达默龙！”芬恩笑逐颜开，“你没死啊！”
 “你也没死呀！”波看着他，报以同样灿烂的笑容。
 “当时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弹射出TIE战斗机的时候我就苏醒了。虽然我成功迫降，总算捡回一条小命，可是我又在沙漠里走了很久，最后只剩下半条命了。如果不是一个拾荒者载我一程，还帮助我离开贾库星球，我就被埋在黄沙下面了。可是我这些经历算什么，你的英雄事迹才厉害呢！我听说你帮我完成了任务，而且最妙的是你竟然把我的飞行夹克抢救出来了！”
   芬恩连忙脱衣服。“呃——不好意思，还给你。”
   波一摆手，让他别脱了。“就送给你好了，你穿挺合身的。我有一件新的。”说着说着他不禁咧嘴一笑。世事真奇妙，他们两人本来应该是死敌，却不可思议地成了生死之交。“你是一个好人，芬恩。抵抗组织需要更多像你这样的人。”
 “波，我需要你帮忙！”
   于是芬恩就把他的要求详细告诉了波。波立即带着这个前冲锋队员进基地见一个人——能对他施以援手的只有这个人了。
   莱娅·奥加纳将军正在参加高级军官会议。
 “将军，对不起，打扰了。这位是芬恩，他需要和你谈一谈。”
   莱娅立即退席。她对波说：“我也需要和他谈一谈。”然后她转向芬恩，“你很勇敢！你的壮举简直是不可思议。”
 “承蒙夸奖，夫人。”芬恩答道，“不过我来找你是想说一下我朋友的事情，她在塔科达纳的战斗中被俘虏了。”
   她叹了一口气，“这个女孩的事情，汉已经告诉我了，我也觉得很难过。”
 “芬恩很熟悉摧毁了霍斯尼亚星系的那个超级武器，”波说道，“他就曾驻扎在那个武器所在的星球。”
   莱娅握住芬恩的手，“我们非常需要你的帮助，请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们。”
 “那个武器所在的星球就是第一军团的主要基地，”芬恩说道，“我敢肯定，他们把我的朋友抓到那个星球去了。我必须回到那里，越快越好！”
 “那个女孩子，她叫什么名字？”莱娅问道。
 “蕾伊。”芬恩轻轻地说出她的名字。
   蕾伊苏醒了，发现自己被铐在一张审讯专用长凳上，整个人几乎与地面垂直。审讯者在暗处窥视着，透过面具观察她。
 “我在哪里？”她问他。
 “你在我这里做客。”话虽这样说，可是他的语气里完全没有一点好客的意思。
   他的手一扬，蕾伊身上的镣铐顿时松开了。她揉着双臂被铐住的地方。“其他人呢？和我并肩作战的那些人在哪里？”
   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说的是那些叛徒、杀人犯和小偷吗？那些就是你的朋友吗？我不知道他们在哪儿，你可以放心了。”
   放心？蕾伊怎么可能放心？她怎能相信他说的话？她已经怒火中烧，恨不得一把扯下那人的面具，再砸进他的脑袋里。
   他还在打量着她，他的金属面具依然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你还在想着杀我。”
 “要是你被一个戴着面具的怪物追杀，你也会想杀他的。”
   他与她对视了片刻，然后用戴着手套的双手按了一下面具的侧面，把面具摘了下来。
   他有一张年轻的脸孔，却有一双苍老的眼睛。因为长年躲避阳光，他的脸色异常苍白，两片嘴唇和一头黑发因此显得尤其突出。如同一个无法在学习中找到乐趣的学生，他只看到一个满目疮痍、积重难返的世界，却体会不到生命中无处不在的简单乐趣。
 “说说那个机器人吧。”他说。
 “那是一个采用硒驱处理器的BB型号机器人，自带热能超描印证器，有内置式自校正回旋推进系统，还有光学校正——”
   他的眼睛眯起来。“地图！我要那幅地图！”
   蕾伊马上不说话了，她要努力忘记她看过的那幅地图。可是她越想忘记，脑海里的那幅地图就越清晰。蕾伊意识到这正是敌人的奸计！她必须开始想别的东西。
 “你脑子里的所有东西我都能得到，你瞒不了我。”他对她说。
 “那你就什么也不需要我说了。”
 “没错。”他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指轻拂她的脸颊。蕾伊身上并没有被束缚，所以她完全可以推开他。不过这样一来她的注意力就无法集中，很可能就中他的圈套了。蕾伊需要投入所有精力去抵抗他的精神入侵，不让他继续深入她的脑海。
   自从有记忆以来，蕾伊就一直忍受着一种情绪的折磨，同时也依赖这种情绪顽强地支撑到现在。此刻，她正是用这种情绪来给自己筑起一道护墙。
 “孤独，你很孤独。你很害怕离开贾库星球。”他的触手慢慢地缠绕着她的记忆和她的梦想，“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你就想象着一片大海。我看到了，我还看到了那个小岛。”
   蕾伊全神贯注地想着自己这些年来承受的孤独和寂寞，想起她生命中无处不在的悲伤，不禁热泪盈眶。泪水顺着她的脸庞滑落，可是在贾库星球上，她连肆意痛哭的权利也没有，因为每一滴水都太珍贵了。
 “还有汉·索罗，”他继续说，“在你心中，他就像是一个你从来不曾有过的父亲。”
   他的语气忽然变得柔和，好像他是有感而发。“他会让你失望的，忘记他吧。”
   蕾伊知道这只是他的诡计，这个人关心的只有他自己，以及他想得到的东西。“滚——出——我——的——脑——子！”蕾伊已经出离愤怒了。
 “蕾伊。”他在她回转飘荡的思绪中找到了她的名字，“你已经看过那张地图，所以那张地图就在你的脑子里，我现在就要拿到它了，不要害怕。”
   害怕？可是蕾伊并不觉得害怕。她一点也不怕他，她已经看穿了他的伎俩，决心和他斗争到底。不！他是叫自己别害怕！他无意中说出了心中的感受，也暴露了自己的弱点。恐惧正是进入他脑海的通道，蕾伊这回能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于是她把他伸过来的触手尽数扭转，一一对准了他自己。顿时，他的情感和记忆暴露无遗。只见无穷无尽的恐惧如汹涌澎湃的海浪，在他脑中翻腾不息。“是你，害怕的是你！你害怕自己不够强大，永远也比不上——”蕾伊迟疑了。在这个恐惧的大旋涡里只有一个身影——另一个面具黑袍武士。蕾伊在玛斯的古堡地牢里看到的幻象中就有这个人。“达斯·维达！”
   那只戴着手套的手猛地从她的脸上往回缩。他仿佛突然挨了一记无形的重击，整个人摇摇欲坠。
   他一挥手，镣铐顿时扣住了她的手腕，而且比刚才铐得更紧了，然后他踉踉跄跄地走出了牢房。虽然手腕上传来钻心的疼痛，可蕾伊看着对手垂头丧气地败下阵来，还是觉得心满意足！
   汉·索罗坐在战情室里，身边全是抵抗组织的高级军官。他很不耐烦地用手指敲着桌面，等着C-3PO从BB-8体内拿出一件古怪的东西。汉·索罗早就告诉大家，这份地图是不完整的，可是莱娅坚持要和她的手下一起检查一遍。
   C-3PO小心翼翼地取出那件东西，将其插进房间中心的一张大圆桌里。圆桌上方顿时出现一幅星际地图，比汉·索罗在“千年隼号”上看到的那幅大了许多倍。
   莱娅等人仔细研究这幅地图，汉·索罗就在旁边端详众人的脸。只见每个人都脸色沉重，显然对这份地图不满意。
   C-3PO道出了众人心中的失望：“将军，很不幸，这份地图所包含的数据不齐全，无法在我们的记录中找到匹配的星系。”
 “早告诉你了。”汉·索罗忍不住加了一句。
   莱娅摇头叹道：“我还以为我们能够找到卢克，然后把他带回来。我实在是愚不可及！”
   汉·索罗看到妻子这么难过，心中一软，“莱娅——”
 “不要！”她突然发作了。
 “不要什么？”
 “不要用甜言蜜语哄我！”说完她就快步走出了战情室。
   汉·索罗连忙追出去。“嘿，我只是想帮忙呀。”
   她沿着走廊继续往前走。“你哪次真的帮上忙了？别给我提死星的事情。”
   他拦在她面前，“你能不能能停下来听我说几句话?求你了!”
   莱娅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公主脾气。不过尽管她依然怒气冲冲，到底还是停下了脚步。她抬头看着汉·索罗，“汉，你说吧，我在听。”
   汉·索罗其实并没有打算说什么甜言蜜语，因为他知道莱娅不吃那一套。所以他一开口就直戳矛盾的根源——他们的儿子，“我本来并没有打算来这里，因为我知道你一看见我就会想起他。所以我一直躲得远远的。”
 “你竟然这样揣度我?你以为我不愿意想起他吗?你以为我真的想忘记他吗?”莱娅摇头道，“我希望他回来。”
 “他已经不能回头了，莱娅。他总是想投身黑暗面，无论我们怎么努力，无论我们做什么，也不可能挽救他。他身上有太多……维达的影子了。”
 “所以我才让卢克训练他呀!”莱娅说，“我当初真的不应该把他送走。送走了他，我就永远失去了儿子，也失去了丈夫。”
 “我们只是以各自的方式治疗伤痛，”汉·索罗说，“我是重操旧业，因为我在行的只有那一件事。”
 “我又何尝不是呢？”莱娅伤心地说。
 “可怜我们的儿子就这样没了。”
 “哼！”莱娅恨恨地说，“都怨那个斯努克！”
 “斯努克？”
 “斯努克知道我们儿子运用原力的天赋极高，”莱娅说，“也知道他天生既有投奔光明面的潜质，也有堕入黑暗面的可能，两者难分高下。”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些事情吗？为什么你不告诉我呢？”汉·索罗质问道。
   莱娅默然了，并没有替自己辩解。汉·索罗也不想细究了，“这么说来，斯努克一直留意着我们的孩子？”
 “没错，他总是躲在暗处盯着。”莱娅解释道，“早在我察觉之前，他就已经暗中捣鬼，引诱我们的儿子堕入了黑暗面。”
   汉·索罗长叹一声。他常常希望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些神神秘秘的事情，因为原力总是让他迷惑不解。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来换他儿子做回一个像他一样的普通人。要把一个人从黑暗面拉回来，比用十一个秒差距完成科舍尔航程更难啊！
 “不过，汉，世事无绝对。我有一个预感，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人能挽救他的话，这个人就是你。”
 “我？”汉·索罗皱眉道，“恐怕不行吧？卢克那么厉害也救不了他，我怎么行呢？”
 “卢克只是一个绝地武士，可你是他的亲生父亲啊！他的良知其实并没有完全泯灭，我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