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黑色领队！”波·达默龙驾驶的X翼战斗机的超空间通信器里传出人声，还带着噼噼啪啪的杂音，“立即脱离光速飞行模式，开始进攻！我重复一次，找机会发起攻击！”
   波笑了。他指挥着红蓝两个飞行中队一直在弑星者基地附近的超空间里游弋，等候抵抗组织总部的命令。他刚刚开始担心怎么还没有消息，进攻的命令就下达了。也就是说，芬恩的小分队已经完成任务，护盾已经关闭了。
 “已收到，基地。”他回答道。然后他给坐在宇航技工座上的BB-8发送了一个命令，“红队，蓝队，听我指挥！”
 “已收到，黑色领队。”韦克斯利上尉的声音响亮而且清晰。
   其他飞行员纷纷应答。他们当中有大名鼎鼎的尼恩·农布，这个萨勒斯特人当年在恩多战役中曾与兰多·卡瑞辛一起驾驶“千年隼号”；还有代号蓝色三号的杰丝·帕瓦，这位年轻的女飞行员性如烈火、技艺超群，她驾驶X翼战斗机的技术连很多经验丰富的老飞行员也自叹不如。
   各位飞行员都在吹嘘说这场即将开始的战斗将被写进历史教科书，成为与雅文战役和恩多战役齐名的经典战役。波并没有加入他们的高谈阔论。历史怎么写可不用他来操心，他现在的工作是确保大家完成任务，同时降低伤亡率，让尽可能多的战友活下来，以后好有机会继续吹嘘。
   所有上机库的升降机都需要输入安全代码，蕾伊不敢胡乱输入密码，怕引发警报暴露自己的位置。她耐心地等着，希望能够等到一个机器人使用升降机，她就可以搭顺风车。可是等了很久也没有机器人上去执行任务。
   她就卡在这儿了。
   忽然，顶上传来轰隆隆的声音。蕾伊透过通风栅格看到那些TIE战斗机全部飞出了机库。可能是飞行练习，也可能有人来进攻这个基地。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蕾伊原来的逃跑计划算是泡汤了，她必须找别的出路。
   蕾伊撬开地上的一片栅格，沿着一条通风管道向前爬，突然听见上面过道传来人说话的声音。她头顶的栅格没有覆盖整条过道，靠近墙壁的地方是敞开的，为了不被发现，蕾伊连忙闪身躲避。
   可她还是慢了一步。发现蕾伊的不是别人，竟然是汉·索罗。他站在过道里冲蕾伊咧嘴一笑。丘巴卡也在，另外还有一个蕾伊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人。
   蕾伊和芬恩热烈地拥抱着对方。“你没事吧？发生什么事情了？”芬恩问道，“他有没有伤害你？”
 “先别管我了，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芬恩若无其事地说：“我们只是来救你。”
   丘巴卡咕哝了几句，证实了蕾伊心中的猜测和期盼。
   芬恩瞥了伍基人一眼，“他说什么？”
 “他说这是你的主意。”蕾伊答道。
   这场重逢让两人真情流露，这时汉·索罗却突然大煞风景地插了进来，“我们稍后再开个庆祝会吧，我负责带蛋糕。现在我们得先逃跑！”
   蕾伊完全赞同汉·索罗的提议。等一切都结束后，她就会揪着他兑现这个承诺。因为在十九年的生命里，她还从没尝过蛋糕的滋味。
   波用X翼战斗机上的激光炮攻击从敌人基地飞出来的战斗机群。“我们互相掩护！”他对两个飞行中队的队友们说，“敌机很多，我们就当作多几个靶子好了。别被那群恶棍吓着了。”
 “蓝色三号，你机尾后面有一架敌机。”“快嘴”韦克斯利在对讲机里吼道，“快爬高，让我看清楚！”
 “收到！”杰丝答道。她的X翼战斗机陡然上升，尾随着她的一架TIE战斗机顿时暴露无遗，被波炸得粉碎。
 “欠你一个人情。”杰丝说。
 “行啊，你就多轰炸一轮偿还吧。”波答道，“全体队员，保持紧凑队形——跟着我冲进去！”
   可是敌方的TIE战斗机实在太多，一下子就把X翼战斗机群的队形冲散了。有少数队友紧跟着波突破了敌机防线，开始猛烈轰炸那个安放着振荡器的六角形建筑物。他们开动全部火力，足够把一座小城市炸为灰烬了。可是当波回头看时，那座建筑物并没有倒，只是受了一点轻微的损坏。
 “我们连一点凹痕也炸不出来！”他说道。那东西到底是用什么做的呢？
   这时候，波·达默龙的控制终端响起了警报，扫描仪显示敌人的隐藏炮塔发射出了数以百计的追踪导弹。以前他在战斗中也遇到过这种智能导弹，却从没见过这么多，要把它们全部摆脱几乎是不可能的。
 “注意，大量追踪导弹来了！”波警告他的队友。他让自己的X翼战斗机不断翻滚，避开后面的追踪导弹，同时开炮击落冲着他机头飞过来的导弹。
   波的大部分队友虽然有不俗的驾驶技术，却没有他那么敏锐的直觉和微秒级的本能反应。他们能够操纵X翼战斗机做出不可思议的动作，连续闪避五个追踪导弹，却无法躲开第六个。而一个导弹就足以炸毁一架X翼战斗机了。
   结果就是波的两个飞行中队伤亡惨重。
   可是波并没有放弃希望，因为芬恩还在敌军腹地。上次如果不是芬恩在歼星舰上解救了波，他的命运会比死更凄惨。这次芬恩和他的队友们一定也能想办法挽回大局。
   芬恩找到了弑星者基地的一个紧急出口。虽然现在是大白天，可是阳光正在迅速变弱，这表明弑星者正在补充暗能量。在阴沉的天空中，大量TIE战斗机和追踪导弹正在围攻少量X翼战斗机。与出征时的数量相比，X翼战斗机群已经严重减员了。只见一架带着橙色赛车条纹的黑色X翼战斗机敏捷地绕开一架敌机，芬恩终于松了一口气：波还活着！可是现在敌众我寡，力量悬殊，波还能支撑多久呢？芬恩必须赶快采取行动了。
   汉·索罗一定也有同样的念头。“丘伊背了满满一袋子炸弹，刚才我们在里面的时候一直用不上，要是原封不动带回‘千年隼号’就太可惜了。用在哪里最好呢？”
   芬恩看见他的好朋友在空中只能勉强躲避敌人的围攻，根本无暇俯冲轰炸，所以他知道，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只有炸掉振荡器才有意义，可是我们没办法进去。”
 “有办法。”蕾伊说。
   三人一起看着她，丘巴卡问她有什么办法。
 “我在那些歼星舰里拾荒很多年，刚才我看到这个基地的墙壁内部的构造，和歼星舰的设计一模一样。只要你带我去一个枢纽站，我就可以打开振荡器的入口。”
 “好！那我们去入口那里准备好，就等你开门。”汉·索罗说。
   于是他们匆匆忙忙地制订出一个计划：汉·索罗和丘巴卡带着炸弹直接去抑制场振荡器入口那里等着；芬恩和蕾伊找一辆飞艇去附近的枢纽站，蕾伊用短路跳线的方法打开振荡器的入口；汉·索罗和丘巴卡马上进去安装炸弹，然后芬恩和蕾伊赶回来接他们一起回“千年隼号”。
   芬恩和蕾伊在附近的一个维修站找到了他们需要的交通工具。两人偷偷地在一个冲锋队员身后溜过去，爬进一辆雪地陆行艇。蕾伊一点燃发动机，那个冲锋队员立即警觉。可是等他开枪的时候，两人已经飞远了。
   星际战斗机还在天空中激战。突然，来自天上的一束激光击中了雪地陆行艇的侧面，蕾伊好不容易才把陆行艇控制住没栽下来。这时候，另一艘陆行艇追了上来，芬恩连忙转身换位，瞄准敌人开枪。第一枪没打中，开陆行艇的那个敌人驾驶技术相当好。可是这几天里芬恩的射击技术突飞猛进，第二枪就击中了敌人。“打中啦！”
   蕾伊把陆行艇停在枢纽站旁边，然后跳下来。她撬开一片控制面板，开始撕扯里面的电线。
   在地平线上，正被吸进抑制场设备里的暗能量泛起一波一波的涟漪。芬恩在以前的弑星者武器测试中看见过类似的空气波动模式，这表明弑星者的能量很快就要补足了。
   蕾伊扯出了一把光纤。
   芬恩看不出这样做有什么结果，他只是希望振荡器的入口会因此而打开。
   汉·索罗和丘巴卡埋伏在抑制场振荡器的维修专用入口附近，那里有三个冲锋队员在看守。突然，他们身后的门打开了，三个人很惊奇地转身查看。趁着这机会，丘巴卡发射手中的弩枪，击中了一个敌人。另外两个冲锋队员立即转身开枪还击，却没有命中。他们没有机会开第二枪了，因为汉·索罗一枪一个把两人都打倒了。
   门里面还有第四个冲锋队员。那家伙马上逃进去了，汉·索罗听见他在喊救兵。可是等援兵到达的时候，他和丘巴卡早就装好炸弹、和两个小鬼一起回“千年隼号”了。然后他就回德卡星球，回到莱娅身边。
   他们走进振荡器内部，四周全是嗡嗡嗡的机器轰鸣声。很多屏幕在不停闪烁，显示暗能量的储备即将到达峰值。可是炸了这些设备并不能毁掉这个武器。汉·索罗看见这里有几根很高的石柱，每根石柱之间连着好几层过道，看来整个建筑物就是靠这些柱子撑起来的。如果他和丘巴卡想办法炸断这些柱子，屋顶就可能会倒塌。没有了遮挡，波和他的手下就能直接攻击这里面的设施了。
   汉·索罗从丘巴卡的背包里掏出一些炸弹。“我们把这些炸弹装在每一根承重柱子上面。”
   丘巴卡吼了一声表示反对，于是汉·索罗把那堆炸弹又检查了一遍。“你说得对，我们的炸弹只够对付一根柱子。”他指着最近的那根石柱，“这样吧，我们把所有炸弹都装在这一根柱子上。你去上面装，我去下面装，然后回来这里会合。”
   他们于是分头行动。可是汉·索罗才走了几步就转头看着他的伙伴，丘巴卡也在扭头看他。两人对视了片刻，这才各自离开。
   汉·索罗绕着石柱底部粘了一圈炸弹，每一个都设置成远程引爆。他正要安装最后一个炸弹，突然听到哐当一声。他连忙蹲在一根大梁后面，稍等片刻才探头看出去。
   只见他的儿子正在一条狭窄的天桥上往下张望。
   汉·索罗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自己，因为他的眼睛藏在一个极度丑恶的金属面具下面。这个面具就是凯洛·伦的脸。
   他的儿子从天桥走到底层来察看，一袭长袍在身后飘舞。汉·索罗后退一步，躲进一个黑暗的角落里，一动不动地看着儿子在他面前走过。他的亲生骨肉就在咫尺之遥，父子两人那么多年来从没这样接近过。汉·索罗实在忍不住要呼唤他，这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
 “本！”他说道。
   这是汉·索罗和莱娅给他取的名字。他的儿子听到这声呼唤，立即转身。“汉·索罗！”他对父亲说，“这一天我已经等很久了。”
   汉·索罗从阴暗角落里走出来。“把面具摘下来，你不需要戴着它。在我面前，你永远不需要面具。”
   那个面具上的表情似乎在嘲笑着他，“我摘下面具之后，你觉得会看见什么？”
 “我会看见我儿子的脸。”汉·索罗答道。
 “你的儿子已经死了。他和他的父亲一样，既愚蠢又懦弱，所以我就把他杀了。”他抬起两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把面具扯下来。
   与汉·索罗记忆中一样，本依然是一头黑色卷发，不过现在已经垂到肩膀上了。他的脸颊像母亲，下巴像父亲，却比双亲瘦削，还多了几分严峻，甚至带着一种营养不良的苍白。他的眼睛不再是汉·索罗记忆中的褐色，变成了黑色，暗淡的目光里流露出深切的哀伤。
 “这只是斯努克灌输给你的想法，”汉·索罗答道，“这是骗人的。我的儿子就活生生地站在我眼前！”
   本冷笑一声：“不！最高领袖英明睿智，他早就看穿了你的真面目！汉·索罗！”
   在咔嗒咔嗒的脚步声中，一队冲锋队员跑到本的身后站住了。汉·索罗知道丘巴卡早已用弩枪居高临下地瞄准这里了。他也知道，没有他的信号，丘巴卡是不会胡乱开枪的。
   汉·索罗朝儿子一步一步地走近。“斯努克只是在利用你的能力，把你玩弄于股掌之间。等他把你榨干，就会一脚踹开你。其实你是心知肚明的。“
   本摇了摇头，“现在已经太晚了。”
 “不！一点也不晚！只要能看到真相就不会晚！跟我离开这里，回家吧，你妈妈很想念你。”
   本的双眼本来就很狭窄，现在更是眯成了一条缝。汉·索罗从中看到了一点泪光吗？也许莱娅说得不错，也许他真的能够像卢克拯救父亲一样把本救回来。
 “我也觉得心如刀绞。”本的声音颤抖着，“我想……我想摆脱这种痛苦。”
   汉·索罗停住了脚步，而本却向他走过来。“我知道我应该怎么做，可是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这样做。你愿意帮助我吗？”
   对这个问题，每个父亲都会做出相同的回答，汉·索罗也不例外，“我愿意，做什么我都愿意。”
   于是本从腰间解下光剑的剑柄，捧到汉·索罗跟前。汉·索罗低头看了看剑柄，又抬头看着本，犹豫了片刻，终于伸手去接。
 “谢谢。”本点燃了光剑。
   在这个瞬间，汉·索罗突然觉得一道热气直透胸口。然后他的肺衰竭了，他的心脏也停止了跳动，他的双脚一阵颤抖，连站也站不稳。炽热的光刃在他胸口刺得更深了。汉·索罗知道，到了这一刻，连丘巴卡也没办法救他了。
   在他生命中的最后几秒，汉·索罗心里想到了“千年隼号”，想到了毛茸茸的大副，还想到了美丽的公主。可是他看见的只有他的亲生儿子，他一双漆黑的眼睛，以及目光里的悲伤。
   汉·索罗临终前饶恕了儿子的罪行，他祈求终有一天儿子也会原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