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亡魂的低语与噬光之路

   地宫深处，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裴远背靠着冰冷滑腻、布满幽蓝菌毯的岩壁剧烈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铁锈味和那股挥之不去的、源自光石能量的冰冷金属腥气。手中的脉冲切割刀嗡鸣着，幽蓝的刃身上沾满了暗绿色和暗红色的粘稠液体——腐爪猎犬的脓血和佣兵的鲜血混合在一起，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甜腥恶臭。
   就在几分钟前，他刚从一场血腥的遭遇战中挣脱出来。利用螺丝地图上标注的一条几乎被菌毯完全堵塞的废弃通风管道，他惊险地绕开了那条被自动炮塔封锁的主通道，却一头撞进了一个小型“饲养区”。几头新投放的、比之前更加狂暴的熔岩猎犬（肌肉如同燃烧的熔岩，散发出灼热高温）和一个装备了轻型光石能量护盾的精英佣兵“幽影卫”，差点将他撕成碎片。战斗惨烈，他依靠着被光石能量强行唤醒的战斗本能和缴获的脉冲切割刀勉强周旋，最终以肩头被熔岩猎犬利爪撕开一道深可见骨的焦黑伤口为代价，将那头怪物连同佣兵一起送进了地狱。代价是沉重的，失血和剧烈的疼痛让他视线阵阵发黑，而脉冲切割刀的能量核心也因过度使用而闪烁着不稳定的红光，发出过载的哀鸣。
   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跌跌撞撞地闯入这片相对开阔的区域。这里似乎是地宫的一个古老节点，巨大的、早已停止运转的齿轮状机械结构如同巨兽的遗骸，半掩埋在厚厚的幽蓝菌毯和钙化的粘液层下。几根粗大的、流淌着不稳定幽蓝光芒的光石能量输送管道如同垂死的血管，从穹顶垂落，深深扎入地面。空气中弥漫的能量波动更加混乱、驳杂，如同无数冤魂在无声地尖啸。
   就在他靠着岩壁，摸索着试图用撕下的布条草草包扎肩头那焦黑流血的伤口时，异变陡生！
   嗡——！
   一股强大而冰冷的意念洪流，毫无征兆地、如同实质的冰锥般狠狠刺入他的脑海！并非声音，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的、饱含痛苦、愤怒与无尽沧桑的冰冷意志！
 “呃啊！”裴远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眼前瞬间被无数破碎、扭曲、充满血腥与绝望的画面充斥！战场！爆炸！冰冷的金属束缚！光石能量撕裂身体的剧痛！一张张扭曲、绝望、最终归于麻木的囚徒面孔！
   这股意念冲击是如此猛烈，几乎要将他残存的意识彻底冲垮！他手中的脉冲切割刀“哐当”一声掉落在粘滑的地面上。
   紧接着，就在他身前不远处，一根流淌着最不稳定幽蓝光芒的光石能量管道旁，空气开始剧烈地扭曲、波动！幽蓝的菌毯如同活物般向四周退缩，露出下方冰冷的金属地面。一个虚幻、半透明的人影缓缓凝聚成形！
   那是一个穿着残破不堪、依稀能辨认出是某种制式作战服的身影。他的身形魁梧，却异常虚幻，如同风中残烛。构成他“身体”的并非血肉，而是无数细小的、如同破碎玻璃般的幽蓝光点，这些光点如同被无形的引力束缚在一起，却又在不断逸散、重组。最骇人的是他的胸口和左臂，那里被一大块狰狞的、如同黑色荆棘般扭曲生长的光石结晶贯穿！结晶内部，暗红色的能量如同凝固的血液般缓缓流转，散发出强烈的侵蚀与痛苦气息。
   他并非实体，更像是一团被光石能量强行束缚、饱受折磨的残存意识聚合体。他的面孔模糊不清，被不断逸散的幽蓝光点和结晶的阴影所笼罩，只有那双“眼睛”——两团剧烈燃烧的、如同幽蓝鬼火般的灵魂光芒——死死地“盯”着裴远，里面蕴含着滔天的恨意、无尽的痛苦，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微弱希望！
 “新…新来的…噬…噬光者？”一个断断续续、直接在裴远意识深处响起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着灵魂，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疲惫。每一个字都像带着电流，刺激着裴远的神经。
   裴远强忍着剧烈的头痛和肩伤，挣扎着半跪起来，警惕地盯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亡魂”：“你…你是谁？”
 “我是谁…已不重要…残渣…司徒玄罪行的残渣…”亡魂的声音带着浓重的自嘲和恨意，他虚幻的身体微微波动，胸口的黑色结晶光芒闪烁，似乎每一次“说话”都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曾是…‘净光’的…利刃…直到…被这污秽的…核心…吞噬…”
   净光？裴远心中一动，这个名字似乎触动了他记忆深处某个模糊的点，但剧烈的头痛阻止他深入思考。
 “听…仔细…”亡魂的意念陡然变得急促、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沉重，“这地宫…这名为‘归墟’的炼狱…它的心脏…是那颗…‘主光石核心’！”他虚幻的手指艰难地指向地宫更深、更黑暗的方向，那里传来的嗡鸣如同巨兽的心跳。“司徒玄…用最恶毒的…光石秘仪…抽取囚笼中…无数灵魂的…痛苦！恐惧！绝望！还有…他们最珍贵的…记忆！”
   随着亡魂的话语，裴远脑海中再次闪过那些牢笼中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囚徒，那连接着面罩的幽蓝管道…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
 “那些灵魂的…养料…被核心吸收…转化…”亡魂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悲愤，“然后…用来…培育…控制…那些扭曲的…爪牙！”熔岩猎犬滴淌的涎液、隐形刀锋螳螂划破空气的尖啸、哀嚎者那令人灵魂冻结的精神尖啸…这些怪物的形象瞬间在蓝保意识中变得无比清晰，它们的强大与恐怖，皆源自于无数无辜者的痛苦！
 “而你…噬光者…”亡魂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聚焦在蓝保身上，那幽蓝的鬼火似乎穿透了他的皮肉，直视他体内流转的驳杂能量，“你的身体…被改造过…被扭曲过…但也…因此…获得了…吞噬…转化…这些污秽能量的…潜力！你是…意外的…反抗之火！”
   改造…扭曲…噬光者…裴远看着自己沾满污血的手，感受着体内那股冰冷狂暴的能量，亡魂的话如同钥匙，打开了更多痛苦的记忆碎片——冰冷的束缚带、刺入脊椎的注射器、非人的折磨…原来如此！失忆前的自己，竟是司徒玄实验的产物！
 “但…潜力…需要…引导！”亡魂的意念陡然变得凌厉，如同出鞘的利剑，“否则…你只会…被这污秽…同化…变成…新的…怪物！”
   话音未落，亡魂那虚幻的、被结晶贯穿的手臂猛地抬起！一道纯粹由幽蓝灵魂能量构成的、极其凝练的光束，如同闪电般射向蓝保！
   裴远根本来不及反应！光束瞬间没入他的眉心！
 “轰——！”
   并非疼痛，而是海量的、冰冷的、带着金铁交鸣意志的信息流，如同开闸的洪水，疯狂涌入他的意识深处！那不是语言，是烙印！是技巧！是亡魂用最后的灵魂力量，将自己毕生对抗光石、利用光石的经验，强行灌注给他！
   武器共鸣： 如何将体内驳杂的光石能量引导至武器能量核心，暂时覆盖、强化其固有属性！脉冲切割刀幽蓝的刃光瞬间暴涨，高频震荡的嗡鸣变成了刺耳的尖啸！意念一动，刀身瞬间缠绕上跳跃的、噼啪作响的幽蓝电弧！电击麻痹！
   能量塑形： 如何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吸收或引导的光石能量在体表瞬间塑形，形成一面脆弱但能抵挡一次致命能量攻击的小型菱形护盾！消耗巨大，如同饮鸩止渴！
   频率干扰：如何捕捉敌方光石装备（如能量护盾、自动炮塔）运转时的能量波动频率，将自己的能量以特定频率冲击，造成短暂干扰甚至过载！如同在精密的乐章中插入一个刺耳的音符！
   信息流的冲击让裴远头痛欲裂，几乎晕厥，但身体却本能地记住了这些技巧！他下意识地伸出左手，意念集中在掉在地上的脉冲切割刀。
 “嗡——！”地上的脉冲切割刀猛地一震，幽蓝的光芒大盛，刀身高频震荡，发出刺耳的尖啸，瞬间弹起，精准地飞回他的手中！一股狂暴的、带着高频震荡的力量顺着手臂涌入！
   亡魂虚幻的身影剧烈地波动着，构成他身体的光点加速逸散，胸口的黑色结晶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彻底崩解。“你…时间…不多了…”他的声音变得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还有…最重要的…那个…叫韩洁的…女孩…”
   韩洁！ 这个名字让裴远猛地一震，所有的痛苦和混乱瞬间被巨大的关切取代！
 “她的灵魂…核心…被剥离了…”亡魂的声音带着深切的悲哀，“司徒玄…将她对你…最纯粹…最炽热的…记忆…如同最璀璨的宝石…强行抽取…凝练成了…‘心核水晶’…”随着亡魂的描述，裴远的意识中，仿佛看到了一颗悬浮在主光石核心旁的、纯净无暇、内部却燃烧着金色火焰的水晶！那火焰的形状…依稀是韩洁的笑颜！
 “水晶…与主核心…相连…禁锢着她的…灵魂本源…”亡魂的意念如同泣血，“水晶不碎…她永世…不得…真正自由！即使你…带走了…她的躯壳…她的灵魂…也永远…被囚禁…在这污秽的…核心之中…成为…司徒玄…永恒的…收藏品！”
 “不——！”裴远发出一声如同野兽般的低吼，巨大的悲恸和愤怒瞬间冲垮了理智！韩洁！她不仅仅是身体被囚禁，连灵魂最珍贵的部分，都被剥离出来，作为能量源和战利品，锁在那颗该死的水晶里！
“粉碎它！噬光者！”亡魂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最后的、燃烧灵魂般的决绝，如同洪钟大吕在裴远脑中炸响！“用这柄…吸饱了痛苦与力量的…武器！用你…被诅咒的…能力！斩碎那水晶！然后…让那…罪恶的源头…彻底…消亡！”
   最后一个“亡”字落下，亡魂那本就虚幻的身影剧烈地闪烁了几下，构成身体的光点如同风中飞灰般迅速消散！胸口的黑色结晶发出一声不甘的、如同玻璃碎裂的轻响，彻底崩解成细碎的黑芒，融入地宫驳杂的能量场中，消失无踪。
   只留下那句如同诅咒又如同箴言的咆哮，在裴远的灵魂深处久久回荡：
“粉碎心核！让罪恶之源彻底消亡！”
   亡魂消散的地方，只余一片冰冷的死寂和更加浓郁的幽蓝光芒。
   裴远站在原地，如同被抽走了灵魂。肩头的伤口传来灼热的剧痛，脉冲切割刀高频震荡的嗡鸣在手中持续，幽蓝的电弧在刀身上跳跃不定。亡魂灌注的知识烙印在神经中灼烧。但这一切的感官，都远不及意识深处那颗燃烧着金色火焰的“心核水晶”带来的冲击！
   那不仅仅是韩洁的记忆，那是她灵魂的一部分！被强行剥离，镶嵌在司徒玄那污秽王座的冠冕之上！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极致愤怒、悲恸与冰冷杀意的力量，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在他体内轰然爆发！这股力量不再仅仅是光石能量，更是被亡魂的意志点燃的、属于他自己的灵魂之火！
 “司徒玄…”裴远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他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中，那抹被光石能量侵染的幽蓝深处，一点纯粹的金色火焰，如同被点燃的星辰，骤然亮起！
   他不再喘息，不再犹豫。他握紧了手中嗡鸣不止、缠绕着毁灭性能量的脉冲切割刀，迈开脚步，朝着亡魂所指的方向——那主光石核心的所在，那囚禁着韩洁灵魂的炼狱之心——义无反顾地踏入了前方更加浓稠、更加危险的黑暗之中。
   每一步踏下，滑腻的地面都仿佛在震颤。每一步，都离复仇更近，离救赎更近，也离最终的毁灭或新生更近。噬光者的道路，唯有以血与火铺就，尽头，必是心核水晶的破碎与罪恶之源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