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类别:
科幻灵异
作者:
--字数:7612更新时间:25/08/22 10:00:08
玛丽·梅喘着粗气醒了过来,就好像她是在水里睡着了似的。他们在她身上做了些什么,喂了她一些药。
她待在一个黑漆漆的房间里,尽管已经醒了过来,但眼前依然一片模糊。等她的眼睛能重新聚焦时,她发现视野的边缘就像负片的颜色。黑色是白色,红色是绿色。他们把她放在角落里,让她的后背靠着一面墙,脑袋靠着另一面墙。她可以看到光从门下面的缝里泄进来,漫过地板。她想动一动,但发现双手被绑在身后。她想要挣脱,却意识到手指已经麻木了。
他们绑住了她的脚踝,她刚要站起来,就摔倒在地上。她能闻到灰尘和金属的气味,她突然想起,血液就有金属的味道。
她用双脚推开墙壁,慢慢在地板上蠕动着,她抬起眼睛,寻找光线。她的手和手指又活了过来,皮肤上有一股刺痛感,温暖的血液在血管中流淌。她又推了一下墙壁,往前蹭了一些。
他们把她带上卡车,离开了大院。她一直坐在那里。她曾多次起来,又一次次地摔倒。轮胎下方的路面,弹簧在震动,动荡环绕着他们,还有不断升起的松木气味,树枝遮蔽着的星星和月亮。车子停了下来,她知道他们来到了一条从山上流下来的河边。空气变得很凉,空气中充满了水、淤泥和石头的气味。在更远的地方,激流奔涌,流水声越来越急。
她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把她带过来,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在哪里。他们把她抱起来,把她从车上拽下来的时候,她环顾四周。他们把她扔在了水边的沙滩上。
“你要忏悔吗?”
她想看看是谁在说话。约翰从及膝的水中向前走了过来,他伸出手,托起了她的下巴。
“你要忏悔吗?”他又问道。
“忏悔什么?”
“你是否愿意为自己的罪孽忏悔?”
她惊讶地抬头看着他。她有一种感觉,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可能发生,但是这种感觉稍纵即逝。她从内心里觉得,这不可能是真的。
“忏悔吧,一切都会被原谅的。”他说。
她四处寻找着自己的弟弟,但却没找到,约翰的手紧紧捏住了她的下巴。他把手握在她的脸上,保持这个姿势,把她固定在那里,手握在脸上。她感觉他的手指向上抚过她的脸颊。“德鲁在哪里?”她现在终于把这句话问出来了。
“德鲁?”约翰问道,好像他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似的。“德鲁是我们所有人,我们所有人都是德鲁。你对你的弟弟一无所知。你总是这样,但你现在会看到他是什么,我们是什么,在这里你会得到自己的救赎。”
他放开了她。他退后一步举起双臂,仿佛他把双臂举高能引来一阵雨水。“那些升入天堂的人已经放下了他们的罪恶之心,”他仍然高举着胳膊,大声冲着玛丽·梅和所有带走她并将她压在卡车货厢里的人说,“那些没有背负罪恶的人可以握住先知的手,可以进入天堂。但那些选择不去接受他的怜悯的人,那些不向我们坦白自己的罪孽的人,那些将伊甸之门和天命拒之门外的人,那些缺乏先见之明的人,他们会被投入自己制造的地狱中。火焰将会降临,整个世界将会变成灰烬。”
慢慢地,他放下手臂,接着再次将眼睛移到她跪下的地方。“现在,兄弟姐妹们,我们必须帮助她,帮助她找到方向。”
她可以感觉到周围人们的动作,她可以感觉到他们在她周围越来越紧密地聚集。她呼吸困难,仿佛他们在行动的同时也吸走了周围的空气。她喘起了粗气,努力吸着周围的氧气。他们来到她的身边,两个人驾着她的胳膊把她抬到水面上。她在挣扎,扑打着胳膊和腿,她可以感觉到她的脚趾在沙地上拖过,湿冷而又沉重。
他们带着她一起走进了水中,在她身边,她看到一名男子往水里倒着某种黑色的液体。水面上流动着那种液体,就仿佛油一般,一股鲜花的气味飘了过来,但在黑色的水流中,她并没有看到什么鲜花。
“现在,兄弟姐妹们,你们都清楚流程和原因。我们来到这里是为了完成这个过程,我希望你们都有责任见证以及支持今晚的一切,并在这里支持我们拯救她的愿望。玛丽·梅是一名罪人,我们将成为切除她的罪孽的手。”
她感觉约翰的手抓住了她的脖子,把她往前推了过去,她的头被按进了油乎乎的水里,一直按着。她挣扎着,在漆黑中战斗。她又踢又打,但有两人抱着她,她能感觉到约翰的指甲刺进了她的皮肤。
她从水里冒了出来,吐掉了嘴里的水,还来不及尖叫,但仍然能感觉到他的手在她身后,接着她又听到他的声音。“她反抗我们的拯救,她为了留下她的罪孽而斗争。看啊,兄弟姐妹们,她身上带着恶魔,而这恶魔正在竭力逃避由圣父赐予我们想要传递给她的善意。她会明白,这里没有争斗。她会学着接受她的罪孽,然后用这种方式抛弃它。她会明白,我的手,还有你们的手,是先知的工具,是先知力量的延伸。”
他再次把她按入水中,然后抓住了她。她可以感受到身下液体的流动,感受到一股寒意。这次她没有挣扎,因为她担心他会不让她重新站起来。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身体开始抽搐,她无法控制自己想要呼吸的欲望,在水中张开了自己的嘴巴和鼻孔。她开始挣扎,而他把她牢牢按住。
她在一间昏暗的房间里醒来,气喘吁吁,仿佛被淹死过一次了,身上的衣服仍然是湿漉漉的。现在她知道他们已经差不多搞完了这套仪式。于是,她手脚并用,朝着灯光的方向爬了过去。
杰隆将他古老的奥兹莫比尔开下了郡道,来到了悬崖上。威尔已经把所有他能想到的话告诉了牧师,但他明白有些细节自己根本不知道。在向杰隆讲述自己的故事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被伊甸之门和圣父欺骗了。两个人离开了悬崖,望着下面的湖泊和散落在森林里的那些伊甸之门的建筑。威尔知道,尽管他已经明白了伊甸之门是怎么回事,仍然有很多事情还不明白。
“你把他们的位置告诉了我,”杰隆说,“我仍然认为这一切都太疯狂了,你可能也疯了。”
车子穿过树林,随着奥兹莫比尔的移动,威尔瞥到了那边的建筑。他扫视着前方,想要为自己计划出一条路线,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爬下峭壁,找到玛丽·梅,再把她带出来。“从这里上去,找到隐蔽的地方就把车停下。”
杰隆转过身来看看下面的土地。“这儿有很多适合隐蔽的地方。”
“我有枪,”威尔说,“我会没事儿的,我会和他们保持距离的。”杰隆把车停在路边,然后掉了个头。几棵小松树从一根倒掉的滋养木上滋生出来。杰隆在那里坐了一会儿,接着关掉发动机,看向了威尔。他一脸严肃地说:“你知道他们也有枪吗?”
威尔看着他,笑了。“是的,”他说,“我听说了。”
“那你担心吗?”
“只有他们开始使用手中的枪,我才会担心。”
“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杰隆说,“我也能帮忙的。”
“你这就是在帮忙,”威尔说,“如果她在那里,如果他们看守着她,如果我们能够回到这里,我们都需要你准备好让我们离开。”
“好吧,”杰隆说,“尽量别被枪瞄上。”
威尔打开车门,起身离开了座位。“我之前又不是没被枪瞄上过。”威尔说。
“被瞄上也还好。”杰隆说,“被打中就不一样了。记住这一点,尽量想办法回来。”
威尔关上门,他拿着步枪,将帽子戴在头上,从包里掏出猎刀,将早上购买的点308子弹装入口袋。接着,他走进了树林,走到了一个缺口处,向外望着远处的湖泊和伊甸之门。他停下了脚步,用瞄准镜观察着有谁在往这边看。
一开始,玛丽·梅认为前方的光是阳光,但随着她越来越靠近门边的那条银色,她越来越怀疑自己的这一想法。她躺在地板上,双手被绑在身后,脚踝也被捆着,只能看到门前的空气在轻微地运动。灰尘飘浮着,像缓慢的水流中的原生动物一样。
外面传来了脚步的回声。那声音一直在靠近,仿佛有人在一间很大很空的大厅里走动。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盯着面前的光线碎片,很快就看见了一条阴影穿过细缝,然后停在了她这扇门前。
门开了,灯光在闪烁,她紧紧闭着眼睛,想要转过身去。但这里并没有什么逃脱的机会,她的双手绑着,所以只能滚到一边。她躺在那里,看着整个房间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这是一个标准尺寸的房间,每一面墙上都写满了罪孽。那七个词重复了上百次,每一个都写在蜡纸一般的褪色纸片上,这些纸片被钉在墙上。
暴食。
淫欲。
贪婪。
傲慢。
嫉妒。
愤怒。
懒惰。
玛丽·梅从她躺着的地方翻过身,盯着它们,看着每一个潦草的字。那些像纸片一样的东西歪歪扭扭地被挂在墙上,没有被钉住的地方满是锯齿。她一直看着它们,然后惊讶地注意到了飘在这个房间里的气味。那是带着金属气息的,散发着酸味的人皮,从这一头挂到那一头,有几百块,挂满了墙壁,颜色有深有浅,就像不同的人皮肤的颜色一样。
“你不必担心。”德鲁说。他站在门口,看着里面,他等待着她的眼睛适应了这里的光线,等着她的视线变得清晰。
她滚了一圈,想知道他站在哪里,她看到他的目光扫过墙壁,然后落在了她躺的地方。
“你逃进森林里之后,约翰想杀了你。他曾希望你离开,消失。我要他不要杀你。我想要他放过你,因为我们被教育说要放过一切知道真相的人。”德鲁向前一步走进了房间。他观察着墙上的人皮,然后转身面对她。“这一个,”他指着其中的一块,“这是我的。”
她看着墙壁,读出了上面写下的罪孽:嫉妒。
“圣父和约翰帮我看到了我心中的嫉妒。我一直都很嫉妒,除非我接受我自己的身份,否则这种嫉妒会继续下去。他们帮助了我,让我变得更强。在这个过程中,他们让我知道了我有多么的迷茫。”
“那是你的?”她不明白。她看着他,然后环视整个房间。“这是什么?”她问,“那又是什么?”
他弯下腰跪在她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脖子,接着他的手指划过她的胸骨。“他们在这里文下了文身,”他说,“他们窥视着你的灵魂,看到了你身上的罪孽。在你的胸前文上文身,就是将你的罪孽放到了身体表面。”他站了起来,把放在她身上的手拿开。“你一旦接受了自己的罪孽,就可以将它释放。”他勾起一根手指,拉下了自己衬衫的领子。
她可以看到那里的疤痕。那仿佛是一处烧伤,但她知道那不仅仅是烧伤,而是皮肤被切掉了一部分。她再次望向了墙壁,她看着曾经弟弟胸前的罪孽。接着她看着他,问道:“他们对你做了什么,德鲁?你让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你不是那样的人。你不是他们以为的那样的人。”
“不,”他说,“我不再是那个人了。你说得对。”他从身后掏出了点38,拿在手里,盯着它,就仿佛这把枪是从海底捞岀的宝藏。“他们从来没有平等对待我。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我会成为像你这样的人,或者像他那样的人。他们一直认为我是次要的。他们从来不想要我。我现在知道了,我知道是他们的罪给了我生命,而我接受了这一点。在他们将这样的生活赋予我之后,我接受了他们,但他们却从来没有接受我。”
“你在说什么?”她问,“妈妈和爸爸爱你。爸爸来到这里找你,他来接你,像我一样,想把你带回去。你要知道,世界上还是有爱的。你必须明白这一点。”
“不。”德鲁说。他带来了那把枪。他向她送出了手里的枪,然后伸手把她拉了起来。“你才是那个不懂的人,你已经被打上了罪人的标记。他们要处理掉你。我是来救你的,我仍然是那个可以救你的人。”
威尔已经爬下了悬崖,正沿着斜坡前进。抵达湖边的平地之后,他可以透过树木看到那些建筑物。他想象着自己待在那边的情景。树木散落在那边,他的视线朝着湖泊和树干前进。威尔虽然是他们的一员,但也觉得自己必须谨慎行事。他走进树丛之中,用瞄准镜看着那边。
他一下子就看到了之前写着“罪人”的那栋房子,但现在那里已经涂上了白色的油漆。他反复看了好几次,确定自己看到的确实是之前那栋房子。那两个字已经消失了,被涂掉了,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利用瞄准镜,他看着碎石路,扫视着每一栋房子。他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寻找,甚至不知道要怎么进行猜测,以及会找到怎么样的玛丽·梅。
十二年前,威尔来到教会的时候,他是来认罪的。他和圣父谈话,并请求他原谅。威尔一直都是镇上教会的信徒,他曾在那里祈祷,祈祷内心的宁静,祈祷能够接受自己所做的事,但他没有得到回应。
圣父告诉他,要有信仰。他把手放在威尔身上,这与威尔所看到的或在镇上感觉到的不同,圣父抱住他,像兄弟一样把他带在他身边。那时,他对自己的弟弟约翰和哥哥雅各一挥手,他对威尔说:“你会成为我们的兄弟,而你和我们之间的纽带甚至比我们之间的血缘纽带更加强大。你将成为我们的家人,我们会把你当成家人关照你,你也会像家人那样关照我们。我们将从中得到安慰,并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为彼此付出。”
威尔被放开了,他曾与圣父一起站在那里。十几个追随者很快变成数百人。威尔回头看着他的过去,圣父说他要在河里洗涤自己,把自己浸入水中,洗净自己的罪孽。
约翰一直是威尔的施洗者。之后他对威尔说:“现在你必须忏悔,你必须忏悔你的罪孽。”
“但我不知道我的罪孽是什么。”威尔说道。
“你知道的,就像你清楚自己在镜子中的反射,之后却忘记了。”
“我看不到,”威尔说,“我迷失了。没有她们,没有我的妻子也没有我的女儿,我真的迷失了。”
约翰像圣父一样抱紧他。他把他带到了河边,带到了一个宁静的旋涡中,那里的水面平缓如镜。“现在你看到了自己内心的罪孽,”约翰说道,“你是一个猎人,是个杀手,是个愤怒的人,这样不好。你就是出于这个原因才来到这里的。你在这里是为了安抚你的罪孽,并抹去你内心的愤怒。”
威尔放下了眼前的瞄准镜。他现在知道他们把她带到哪里了,知道他们对她做了什么,可他担心他明白得太晚了。
约翰捧着玛丽·梅的头。他把粉末吹到她身上,然后跪下来看着她。在她看来,他把她看透了,透过她的眼睛,同时也穿过她的身体。粉末像一团烟雾被吸进她的体内,流进她的眼睑,滑进她的喉咙。
“你已经尝过了我们给罪人使用的‘极乐’的真正力量,”约翰说,“你没有机会看到这个世界真正的样子,看到它剥去伪装显露在人们面前的样子。”他退后一步看着玛丽·梅。而她却无法集中注意力。一片云在她的视野中移动,她看到的所有东西都开始变形。尽管如此,她依然意识到德鲁和她站在一起,父亲的那把点38仍然握在他的手中,枪管压在她的头上。
“不再需要那个了。”约翰说。他让德鲁放下武器,让他剪断绑住她手脚的绳子,然后退后一步,站在德鲁身后。
她想要动一动胳膊,想要站起身来,但是却感觉到了一份重量,就仿佛整个身体变成了一块石头。她在移动胳膊的时候,感觉空气仿佛变成了某种凝胶。她仿佛一头扎进了一个没有任何固体物质构成的世界,一个很多束缚都被打破的世界。
她动了动,但实际上却没有动。事后,在她的脑子有时间赶上身体的本能表现之后,她也不确定自己究竟有没有动,不知道在约翰的注视下,她是不是像现在感觉的那样,身体是否有过移动。
“我确定德鲁已经告诉了你我想对你做什么,”约翰说,“我确定他告诉过你,我认为你死了会比较好。但我认为这样更好。我认为最好让你知道,他仍然爱你,虽然你并非同样爱他。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为你打上标记,带你接受洗礼。现在我们要你忏悔,这样我们就可以把你送回去,你依然是一个有罪的人,过着没有得到赦免的人的生活。”
她的头晕乎乎的,她试图将它留在肩上。一切都失去了焦点,甚至在抬头望向约翰和德鲁时,似乎能看到他们已经开始融化了。
接着,她把目光转向了墙壁。那些人皮挂在她周围,被铺平展开,用钉书钉钉住,就仿佛柜子里的蝴蝶标本。现在,那种药物已经充分进入了她的身体,她感觉到一种美。一种罪孽之美,人皮挂在那里,从罪人的胸膛上取下的人皮。
约翰转身对德鲁说了些什么。他表示,接下来的那些行为对爱她的人来说并不容易接受。他告诉德鲁回去等着。他说,只要让她忏悔,这一切都会结束。
德鲁犹豫了一下,但接受了约翰的建议。玛丽·梅很快意识到,她和约翰单独留在了一起,随后德鲁关上了身后的门,约翰走上前站在了悬在头顶的灯光下,他变成了一个只有阴影的形象,在她眼中,那就像她的父亲正在俯视着自己。
她敢肯定,那是她的父亲。当他回到灯光中之后,她更确信这一点了。那是他的脸,他的眼睛,他的手触碰着她的脸颊。玛丽·梅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她看着他离开,在房间中踱步。很长一段时间,他一直盯着她。她想,是他,一定是他。她想要搞清楚目前的状况,可她能感受到自己的每一条血管中都充满了药物。
她的父亲回到了她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俯身翻动着她的手掌。他的眼睛在她皮肤的纹路上搜索着,仿佛打算做出一张她的指纹构成的迷宫地图。现在,仪式开始了,声音停了下来,然后又出现了。她听到的声音不是约翰的,而是她已故的父亲的,他在对她说话,似乎要从另一个世界给她带来安慰。他的措辞很谨慎,一会儿开口,一会儿停顿,有些词拖得很长,有些很短促。
“你的手,”她的父亲说,“看看你都对它们做了什么,看看你都让它们做了什么,才让你来到这里。它们被擦伤和割伤,它们受伤了,被滥用了。你是来找我们的,尽管你现在可能还没发现,但你来到这里是为了找到目标。那个目标就是从这双手开始的。它们可能建造出很多东西,甚至很多东西。一根手指的潜力非常大,十根手指就会有无限的力量。”
这话中包含着某种表演的成分,和在帐篷布道会和南方浸信会的耍蛇表演之间存在着某种相似性。玛丽·梅正试图理解这一切,她试图理解她看到的眼前的这些,她无法区分面前的这个人是约翰还是她的父亲。她听到他声音的起伏,她想知道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灵魂是否可以在需要的时候回过头来,以及充满知识的灵魂死后会在她身上看到什么,她是会被宣布为圣人还是恶魔,是会被烧死还是获得拯救。
他看着她,然后抬起头,离开了她的身边,来到了满是人皮的墙边。在她的脑海里,这些人皮仿佛正在移动,它们在墙上发出像蛇一样的声音。这些人皮被从身体上取下来,从一个又一个身体上脱离。她不相信,她不相信这是她的父亲。没有人可以起死回生。他走了,他从这里离开了,那不可能是他。
约翰把目光投向了她,那目光就仿佛某种捕食者,就像一头美洲狮在黑暗中望着猎物。她突然明白自己在哪里,自己与谁在一起,以及自己正处于危险之中。她想要脱身离开,但约翰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她低头向下看,看到的却不是约翰的手,而是父亲的,这双手饱经风霜,满是老茧,但充满慈爱。她无法憎恨这双手,反而想握住这双手,就仿佛握住它们就能阻止父亲再次离开。
她再次低下了头,看到那个人正在抚摸着她,就像父亲爱抚着孩子受伤的手那样。“在一起,”他的声音现在很温柔,“你的手握在我的手里,握在这个家庭那更大的手里,这里只有温暖,只有理解,只有我们能为你找到你潜在的真正天赋。但如果没有这样的天赋,你就只是你一个人。”
他只把她的手指握住了一个心跳的时间就放开了。他对她说的话是真的,她觉得房间里很冷,她感受到空气正在变质,不仅仅是因为皮肤,还因为灰尘、困惑和孤独。
“你明白吗?”他问,“你了解自己的罪孽,了解它如何挡在你的面前,阻止你离开伊甸之门吗?”那个人现在正站在光线下,灯光照亮了他的皮肤,那样子就仿佛她的父亲。他的头发就像蛛丝一般。她现在环顾四周,仿佛刚刚从梦中醒来,她感觉到了一种危险,却不知道它从何而来。她看到的只有她的父亲,她非常想要去找他,抱住他,永远不让他离开。但她站在地板上,觉得身体很重,就好像她仍然在水中,而他从可以呼吸到空气的世界低头看着她。
他又开始说话了。“从你醒来一直到沉入梦中,这罪孽将一直控制着你。但我可以为你阻止它,让它露出表面,然后有一天将它从皮肤上切下。你愿意这样做吗?”他问道。现在他在等她的回复。
她环顾房间。她一块一块地看着那些人皮,然后看着那个人。她的父亲已经消失了,没有人能够取代他的位置,约翰不能,德鲁也不能,谁都不能。她在那里看到的不再是一个人类。他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就仿佛在几百米的峰顶上一位神的声音。“我愿意。”她说。
他似乎重新调整了自己的声音,让它在房间里回荡,而在他说话的时候,她根本无法追踪声音来自哪里。“手带来的天赋是美丽的,它们是赋予我们所有人的天赋。它们就像你的舌头、头脑或肌肉。它们是一种工具,但它们被滥用了。现在它们可能会碎裂、弯曲、损伤,甚至断掉几次,但这种伤可以治愈。它们拥有这种力量,这是一种不被遗忘的力量。对于所有这双手所做出的坏事,这双手对你前路的误导,这双手所付出的全部努力都只是在为一个假先知建造雕像。但这双手仍然可以被治愈。它们仍然可以再次成为实现它最初目的的工具。”
现在那个人回到了她的身边,药物的效果渐渐消失了,她看到站在她面前的是约翰,而不是她的父亲。他再次握住了她的手。她很害怕,不是因为她在这里,或是她和那个人在一起。她害怕他说出的话,害怕那些话开始渗入她的内心,像想要支撑她的脚手架一样弯曲和变硬,而且很快会取代她本身的思维。
“我很高兴,”约翰说,“我很高兴‘极乐’为你准备了一条通往真实的途径。”他现在将她的双手拉到她领子的位置,然后他开始用她的双手拽住衣领,撕开了那里的布料,直到她感觉到皮肤裸露在了沉闷的空气中。“你的罪孽将飞出你的胸膛,这将成为你记住我们的标志。你会有很多日子思考,最后你会发现只有一个结论,那就是你会加入我们,放弃你的罪孽,并且超越你的生命。但首先我们必须为你做好准备。我们必须把你洗涤干净,因为你的罪孽是嫉妒,这项罪孽会被标在你的身上,让所有人都看见。”